北郭先生的行囊里有块小铜镜,她方才瞄了一眼,就明白了原来师父初见她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大惊小怪。
蛇毒只是碰到了指尖,并没有进入血脉,按道理就不会有何问题。却不知道为何,初时她的脸蛋儿一丝感觉都没有,不知是不是麻痹感逐渐消退,此刻隐隐约约的疼痛,脑袋昏昏沉沉,让她打不起一丝精神。
“小徒儿,你别担心!”
坐在马车外驾车的北郭先生深知言暮的担忧,故作轻松地说道:“为师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大夫,听说世外神医都喜欢住在荒山野岭,咱很快就能治好你的脸蛋儿了。”
瘫在车舆中的言暮,无精打采地听着北郭先生滔滔不绝的藉慰,只觉得如今不止脸蛋疼,耳朵也疼。
她忽然想起了多年之前,在盛京庄府之时,爹爹为了逃避去应晖的夜宴,不入应晖的党羽,情急之下被娘亲打得跟猪头那般,那模样可能比现在的她,还正常一些。
话说,那个时候爹爹光是消肿,就消了一个来月,可想而知,那时爹爹被文武百官光是嘲笑,就笑了一个多月。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想到她言暮,游走在天涯这些年,经历这般荒唐事,才感同身受,懂得爹爹当年的艰辛!
北郭先生见言暮没搭话,越发觉得小徒儿这下是真的泄气了,切身处地去想,若是世间上任何一位女子,花容月貌霎时间变成个大猪头,早就呼天抢地了,小徒儿这般郁结,也是人之寻常。
“小徒儿?小徒儿?”忽然,北郭先生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想与沉郁的言暮分享那般,幽幽地唤着她。
言暮当然知道北郭先生怕自己忧虑,也不想拒了她的好意,便回应:“怎么了师父?”
北郭先生听到言暮还有心思听自己说话,便急匆匆地笑道:“为师有一个有趣的想法!”
“什么想法?”言暮蔫蔫地问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想怎样救救她这张猪头一般的脸吗?说起来一切的起因,不还是师父嘴馋。
“为师在想,倘若有男子看过你现在这张脸蛋儿,还敢倾心于你,那还真的是真情实意了!”
北郭先生略带轻松的话语,在言暮的耳边萦绕着,她却觉得整个身体都飘飘浮浮,脑袋迷迷糊糊,什么话也听不进,呼吸变得越来越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徒儿,小徒儿!”
北郭先生见言暮不语,忽然紧张起来,急忙说道:“为师不是开玩笑吗?别生气啊,为师也是想让你恢复精神……”
越发觉得眼皮子沉重的言暮,想开口说一句她没有生气,却发现身体没有一处能动弹得了,一霎间随着眼皮全部的闭合,陷入了昏迷之中。
此刻真真切切感到惊恐的北郭先生,连忙掀开车帘子,只见自己疼爱的小徒儿嘴唇发白,双目紧闭,一霎间焦虑悔恨涌入心头,那管得什么悬崖峭壁,猛然驱使缰绳,让马车加快脚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走出了栈道。
——
烟飞松坞晓苍凝,雨过竹林晚翠滴。人家楼阁下参差,天宇云霞上郁密。
栈道边,翠竹楼,淼淼药香,淡淡茶香。
此刻,两道如远山般的身影,于碧竹楼院中相对而坐,中间石桌上摆着围棋棋盘,穿白衣之人执黑子,穿玄衣之人却执白子。
白衣公子脸容清隽,唇边时常带着微微的弯度,天生善态,有着医者的宽厚和温柔。玄衣之人皎如冠玉,眉似远山,薄薄的唇抿着,修长的指尖夹着白子却不落下,眼神刹那间肃杀起来。
白衣公子见状颇为诧异,不禁看了看眼前的棋盘,好似是他自己落在下风,便直言笑问:“与我下棋还有难倒你的时候?”
玄衣之人摇了摇头,眸子越发深邃,语气如冷月般凌冽:“有人!”
话音刚落,一架马车便直直闯入翠竹楼中,白衣公子听到门外骚乱,不由得站了起来张望,却听到一声内力传音:
“君家的,谁都好,赶快出来救我徒弟!”
君必鸣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闯得进自家被八卦打乱的翠竹楼阁,还直唤他的姓。
看来,不是他的友人,就是他爹的故人了。
“今日竟然有客,我先去迎客!”
君必鸣边笑道,边往外跑去迎接,唐昂看着友人素白衣袍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眼神少了几分凛冽,慢慢地站起,也跟着踏了出去。
向南寻得绿水,向东窥见青山,向西目睹飞花,向北偶遇流月。
谁知,有缘之人只需向前行,必然寻得姻缘,窥见风月,沐浴红尘,偶遇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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