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不与官斗,周高义明里暗里扣押言氏的商船,以各种条例压制我们出海,这一百八十艘船,全都进了周高义的肚中咯!”
不明不白被扣下三百多万两的商船,言胖子心中愤懑,但这几百艘船带来的收益,远不止三百多万两,这才是最让他难忍的地方,但又能如何呢?
庞雨语气依旧有些冷,但巳然没了方才的冽:“以言氏在江南,甚至大恒的地位,完全可以告朝廷,将周高义恶行告发。”
听了他的一席话,言胖子对庞雨这小子确实有些改观,看来这小子是个敢想之人,但就不知他敢不敢做了。
“混小子就是混小子,看问题哪能这么简单,周高义背靠的不是他大理寺卿的爹周丰茂,而是当今圣!想把手伸到言氏的,也不止是周高义,是当今圣啊!”
“所以,你便任由周高义夺取言氏家业?”
庞雨咄咄逼人,竟有些指责言胖子的意味。言暮听了直直摇头,真不明白这庞雨凭什么去责备言氏长老。但她也没想到,应晖那厮竟然会觊觎言氏的家财!
“我不想,长老们都不想,但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言胖子没有对庞雨的盛气凌人有所不满,第一次好好以长辈的姿态,宽慰着眼前的小子:
“我听说有个叫拂衣的大侠,专杀贪官污吏,有些时候我会想,我为何不雇一人刺杀周高义,可事实却不是如此简单,死了一个周高义,晖帝会派第二个周高义过来,言氏依旧会被杯释!”
如今的言氏,没了言不惑的运筹帷幄,就变成了一只孱弱的兔子,一旦被来势汹汹的猎豹盯,无论如何躲避,能逃出生天的机会,也只是微乎其微。
言暮心中满腔愤懑,但是经过桃花镇一事,目睹老百姓的困状,她也能明白言胖子,甚至是言氏长老们的苦衷。
但是,她疑惑的,是为什么庞雨不明白!
倘若庞雨真的认识二叔,二叔又放心将言氏交托于他,那么他的身份极有可能就是商贾,但就目前来说,在他的举止投足之间,看不出商贾气质,反而跟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那般。
诚然,谁也不得不佩服庞雨的能力,能在几日时间,将言氏的账目捋得清清楚楚,任她言暮可能也做不到,但商人绝不止这份精深儒雅,他要有言胖子的富于机变,亦要有言皱皮的务实知人,更要有言大长老的兼容并包。
庞雨啊,庞雨!你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呢!
或许庞雨本人也明白到了自己缺少的东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良久,才听到他说道:
“你明明有机会在账本造假,如今账本一清二楚,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只会觉得是你中饱私囊。”
言胖子听了庞雨的话,也不知怎么想的,直直地摇着头,抽出一把玉雕扇子,慢慢踱到庞雨的身旁,一下敲在他的脑袋。
这下可把看戏的言暮看得瞪大双眼,但是她早就瞥到了,就在言胖子准备敲下去时,庞雨身旁的护卫巳然察觉,准备出手阻拦,却见庞雨眼眸流转示意,让护手收手,生生承了一记不知轻重的教训。
言胖子盯着庞雨那张好皮囊,一字一句地说道:“混小子,我看你先前是没有做过商人吧!这个天下无商不奸,一旦做了商人,就做不到绝对的正直,文人墨客似竹,高风亮节,一根竹竿顶天立地,毫不偏倚。但坐贾行商需似柳,利字当头,一根柳枝左右摇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生意做成了!”
“这也跟做人做事一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必需要有清浊并吞的度量,和承担污秽的觉悟!而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言氏好好经营下去,别在我的手,毁了!”
言胖子的话,在江淮里悄然响起,许是老人家嗓音沙哑,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没那么庄重,但却压不住那字字珠玑的道理,听得房中的庞雨,房外的言暮,二人皆是刻骨铭心。
“清浊并吞!”庞雨默默地说道,忽然释怀一笑,又恢复了之前云淡风轻的笑:
“看来我以前确实活得太干净了!”
言暮读不懂庞雨的话,言胖子更是连读都没心思读,直接说道:
“混小子,别想太多,我看你也不是好苗子,知道怕了就收拾包袱走吧,别到时晖帝直接撕破脸皮,咱们这些老骨头被铲了,还拉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
又被调侃的庞雨,此刻笑着摇了摇头,一脸坦然地说道:“庞某既然在言氏习得商道,必然要回报言氏,才能离去!”
听了庞雨的话,言暮觉得心里堵堵的,明明这个位置应是言以淮要承担的,明明这些道理是言以淮要明白的,但是如今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柳树的飘絮,纷飞于天地之间,她心中郁闷,没能察觉到周围的柳絮,一颗细不可见的絮末忽地飘进她的鼻子,惹得她鼻头一痒,直想打喷嚏。
体内摒除气息的周天,顿时被打散,一霎间气息尽散!
“公子!”房中护卫瞬间察觉。
“屋顶。”庞雨抬起白皙修长的手,直直指着言暮蹲梢的位置。。
这下,她是真的插翅难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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