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哑谜陈桥没懂,陈厌却懂了。祁斯遇心软,她总想着不伤害谁,可越是这样越容易适得其反。所以不如敬而远之,对大家都好。
陈桥似乎不关心他们云里雾里的话,只是又倒了杯热茶递给祁斯遇:“那便换杯热的吧,淮安天气不好。”
说话功夫小杨公子也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小坛酒。“当地特产的桂花酿,记得小郡王喜甜,我就拿了一坛上来。”
“多谢。”
这顿饭吃的属实没什么意思,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怀着些悲伤,兴致不高,就连陈桥都没像平常一样插科打诨。
之后祁斯遇一行人遂知府大人的愿住进了驿站,还去他的府邸上拜访了一番。
陈桥随手敲了敲院子里的假山,感慨道:“都说淮安贫苦,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祁斯遇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什么,但她却没抓住,只得问陈桥:“你这感慨从哪儿得的?”
“假山啊。”陈桥说着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再说下去,“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我们先进屋去吧。”
祁斯遇抬头看了一眼陈厌,陈厌也轻微摇头。看来不止她没感受到有人在附近,只是不知道是陈桥太谨慎还是他的感知力真的比他们强。
虽只有四个客人屋里却还是摆了一大桌子,陆知府满脸堆笑站在一旁等祁小郡王落座。这是祁斯遇他们三个第一次见陆知府,祁斯遇突然有些相信陈桥的话了,淮安若是真的贫苦怕也很难养出如此壮硕又好客的陆大人。
“寒舍能迎小郡王、小杨公子及两位少侠贵脚踏贱地,当真是蓬荜生光。”陆同知的话说得实在恭敬,祁斯遇也只得虚与委蛇:“陆大人客气了,能得您如此厚待,也是我们的荣幸。”
不等陆同知接着客套杨子书便将话抢了过去:“陆大人,小郡王远道而来,不如大家先落座吧。”
陆同知连连称是,请祁斯遇坐在了主位,又很是贴心地坐在稍远处。“之前和梁国的那场恶战下官也听闻了,全靠您和端王殿下力挽狂澜才打了胜仗,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呢。”
祁斯遇礼貌地笑笑,嘴上的话却不柔软:“端表哥尚在戍边,还未封王,陆大人这么叫可早了些。”说到蔺端祁斯遇心里起了些波澜,这一个月胡乱忙着,她竟忘了向安南传信。
陆同知面不改色,只是换了个话题继续说:“小郡王,后日于大人的祠堂便要建成了,听闻都国公与于大人有些交情的,您是否要留下看看?”
祁斯遇没立刻答话,这位陆同知的做派她很是不喜,她无法想象地方的官员若都如此百姓过的该是什么日子。
可惜陆大人实在不懂小郡王,未发觉她的不悦不说,竟又问了一遍:“小郡王您觉得呢?”
他的锲而不舍终于换来了一声冷笑,“观礼本郡王会去,这饭就先不吃了。”说完祁斯遇就起身离开了陆府。
驿站。
祁斯遇四人围着小桌坐在一起,桌上放着第一楼的酒菜。杨子书给每个人都倒上了桂花酿,陈桥小小抿了一口说:“那个什么知府肯定有问题,他们家可一点都不穷。这宅子虽说不是很大,但那个假山相地布局,混假于真,宾主分明,兼顾三远,远看山有势,近触山有质。这对建筑者本人的水平要求很高,对石料亦然,没钱可弄不了这个。”
“想不到你这么懂建筑。”
听见祁斯遇的话陈桥低头暗笑一下,然后抬起头假装平静:“没什么的,就是以前在一个石料师傅那打过下手学了一些。”
“还有个很有意思的事,我发现他对我并没有那种尊敬或是恐惧。”
陈桥对此倒是不在乎:“那怎么了,我不也是一样吗。”
“不一样的。”出言否定的是杨子书,“陆知此人科举成绩不突出,为官多年无实绩,一直在淮安这种小地方打转。他这样的人连乡绅都不敢狠得罪,何况是小郡王这样显赫的皇亲贵胄呢?”
祁斯遇又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放在碗里才开口:“淮安是个小州府,他这个同知也只值从六品,还不如淮安那众多山石有可取之处。”
“烧灰?”
祁斯遇点头:“阿厌知我。这生灰用途广泛,医药、建筑、造纸、船舶甚至是战争都少不了,淮安多是灰岩,利于开采,投入又少,利润很大。如果是京都某位皇子想要拉拢人心,烧灰赚钱也不失为一个良法。”
“这位皇子赚了这么多钱,也自然愿意找个好的师傅帮陆知建府宅了。”
陈桥的话勾起了祁斯遇的疑惑:“嗯?这话怎么讲?”
陈桥把指头在酒杯中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大致勾勒了陆府假山的形状,然后指着坡脚说:“他家宅子一看就是北派师傅建的,江南人喜欢在江面上放几块碎石,增添所谓的水面动感,隐喻主人高雅。而北派不讲求这些,山只傍水而即可,不然怕是还要开条水沟出来。”
说的人不觉得有什么,听的人神色却有些复杂。
直至大家各自散了回屋时陈厌才抬剑拦住陈桥问:“你是在躲避追杀时学的这些,对么?”
陈桥还是笑得没心没肺:“重要吗,都过去了。”
“重要。”说完陈厌破天荒地补了一句:“很重要。”
“那就是吧。”陈桥扔下这句话就跑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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