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长宫听到后,并没有立即转过身,他从容不迫蹲下身子,目光与郑纭珊齐平,声音比往日柔和些许,却是仍带着不容忽视的严刻之感,“本宫送你的丝绢,可还保存妥当?”
郑纭珊听到他凛然难犯的声音,吃力地睁开双目,恰好对上他那双似乎可以穿透人心的眼睛。
今日当真是祸不单行,才刚挨了一顿毒打,便又碰上慕容长宫突如其来的抽查。
郑纭珊因为疼痛,喉咙里不自觉发出声音,“嗯——”
随后她用方才被凌夫人踩得通红的手将当日慕容长宫赠与自己的丝绢从衣襟中取出,递给他,低声道,“一直好好的……带在身上,不敢损坏,你就不要……取我性命了——”
郑纭珊说到最后,渐渐阖上双目,话音里只剩下气声。
慕容长宫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最软的地方像是被猛然触动,恰如石落池中,激起波纹不断,“你……你背后的伤口还……还在流血,你赶紧用丝绢擦擦。”
慕容长宫一向思虑周密,说话干脆利落,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话语中带着结巴,带着颤动。说到最后,他竟是在极力克制着声音,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异于平常。
“不用了,等会……等会我……我回去洗洗就好了……”郑纭珊仍是闭目轻声道。
慕容长宫听着她因为疼痛而从嘴里发出的悉窣哼声,心中波纹更是激荡。
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拿在手中在空中飞旋半周后,盖在郑纭珊肩上。
二人体型相差太大,这衣服足有一半被拖在地上。
郑纭珊感觉到身上的厚重之感,睁眼左右一看,瞬时明了。
衣服上带着慕容长宫的体温,还有皇室子弟最钟爱的龙涎香,郑纭珊拉着衣裳两端,往自己身前拉近,让这件又长又大的衣裳盖住自己满身的伤痕。
郑纭珊抬头看着慕容长宫,忍住已经发肿的脸传来的阵阵疼痛,咧嘴一笑,轻轻道一声,“谢谢你。“
慕容长宫见过无数在牢房中被拷打审问的囚犯,那些与眼前之人伤势相当的,无一例外,均是嚎啕大哭,或者怨天尤人,从未见过她这般还能以笑面对的。
慕容长宫没有回应,嘴角却是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他本就嘴角天生微微上扬,于是方才郑纭珊便以为他也在对自己笑,于是笑容更加灿烂些,咧着嘴笑出声,“嘿嘿——“
慕容长宫看着她脸上灿如夏花的笑颜,脸上虽是毫无表情,却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激流,从心口处延申至身体各处。
“殿下,殿下……“
慕容长宫身后的小宦官见他在此处耽误许久,又一次在身后提醒他,“殿下,我们快进屋看看凌大人吧……“
慕容长宫这次回过神来,站起身转向屋内,“好。”
慕容长宫对自己方才心中的情绪感到惊异,他生平第一次生出这些莫名其妙的心绪,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忽然生出闲心去关心一个小小婢女。
他一向尊崇儒术,治国理政,为人处世,皆追求一个“仁”字。于是他不再多想,并把方才的种种归因于一个理由——
仁以处人。
方才关心她,对她好,不过是出于自己作为储君的仁义,以及对子民的博爱。
别无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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