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夫人尴尬一笑,“今日真是让太子殿下笑话了,不瞒太子殿下,这丫鬟不安好心,妄想害死老爷。我定要这丫鬟偿命!”
凌大夫人话音刚落,便又走到郑纭珊面前,伸出脚准备对着她胸口处又是一踢。
慕容长宫见状,移动脚步,在郑纭珊面前一立,挡在二人中间。
任凌大夫人再是嚣张跋扈,也断然不敢对太子造次,连忙收回脚,后退两步,被凌喜月扶住。
凌大夫人稳住身子,站立起来,对着慕容长宫冷笑一声,“太子殿下真是好有闲情逸致,放着早朝不上,跑到我凌府来看我教训丫鬟。”
凌喜月在一旁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丫鬟一向放肆,早该好好教训了!”
慕容长宫回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郑纭珊。
面色如往日一样静如止水,冷若冰雪。
郑纭珊一副灰头土脸,遍体鳞伤的模样,只觉得在他面前自惭形秽,便低下头,极力避开他的视线。
慕容长宫转过身,一双寒气逼人的双眸微微阖上些,直视凌大夫人,“凌夫人,本宫今日一到朝廷,便听从诸位大人处听闻凌大人突发重疾,父皇这才派我来凌府探望。可我这一进门便看见凌大夫人在这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一个小丫鬟,依本宫看,您有这功夫,不如进屋多去看看凌大人。”
凌大夫人伸手指着地上匍匐的郑纭珊,牙关咬紧,“殿下,这丫鬟在老爷的汤里放了毒蘑菇,这才让老爷昏迷不醒。今日不打死她,难解我心头之恨!”
慕容长宫冷哼一声,“凌夫人,现下魏太医未到府诊治,尚且不知凌大人身患何疾,凌夫人您便对一个小小侍女下此毒手,似乎太过不近人情。”
凌大夫人略带不满地看了一眼慕容长宫,复又对着地上地郑纭珊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莫不是见这丫鬟有几分容貌,竟对她生出些偏袒之心?”
慕容长宫眼中寒气更甚,犹如刀剑出鞘,毫不给人任何回击的机会,他睁大些眼睛,露出黑夜一般的双眸,直直逼视凌大夫人,“本宫从不喜偏袒任何人,但却素来最痛恨给人强加罪名之事。凌夫人若要惩处这丫鬟,等到凌大人病因确诊后,倒也不迟。”
凌大夫人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冷冷看了一眼郑纭珊道,“罢了,今日有太子殿下替你说话,我暂且先留你一条小命,你给我好好跪在这里,老爷何时醒来,你便跪倒何时!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随后她转过脸看着身旁的凌喜月,“喜月,走,我们先进去照看老爷,等日后再找这丫鬟慢慢算账!”
凌大夫人说完,便衣袖一甩,转身回到屋中。
凌喜月也跟着走了进去。
郑纭珊侧卧在地上,一直看着二人的身影被墙挡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腹中的淤血却在此时喷涌直上,她捂着胸口,将口中鲜血吐出,洒在慕容长宫脚边。
慕容长宫缓缓转过身看着她,却是一言不发。他不动声色,将郑纭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就像在看一只受伤的猎物。
郑纭珊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只想维护自己最后的体面,不想被人怜悯同情。
于是她忍着身体的极度痛楚,双手掌地,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双腿曲起,跪在慕容长宫面前。
此时天降小雨,微风忽起,淅沥水滴从上空落下,留在郑纭珊的身上,不停浸润着她背上的那片血迹。
身上的剧痛让她瑟瑟发抖,冰凉的雨水更是让她牙齿寒颤,她闭上双目,紧闭牙关,手指紧紧抠着自己的掌心。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痛苦快点过去……
慕容长宫看着面前之人娇小柔弱的身躯,故作坚强的模样,一时之间,竟忘了将目光收回。
他看着细雨浸润她的睫毛,看着微风拂起她的长发。
她浑身上下留下无数脚印和尘土污渍,背后衣裳上,伤口浸染的血迹还在缓缓向四周蔓延。
慕容长宫呼出一口气。
过去,他曾带着太子府的侍卫连夜救下杜苏山盗贼手中的上千百姓,曾带着自己的下属去安抚东市安平巷被大火毁尽家园的数百民众,也曾大拨款目,救助去香云寺讨食的万千流浪之人。
他曾自负地认为,大芒境内,普天之下,没有他慕容长宫不能守护之人。
可如今看着面前柔弱之人被欺凌,他却是束手无策。
他没有理由,没有立场,甚至没有资格,去护她周全。
不知是愧疚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是对眼前之人生出恻隐,亦或是别的什么缘故,慕容长宫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乱如麻。
他垂下双目,直直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郑纭珊,看她咬紧下唇,见她将手指陷入掌心。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缓缓张开修长的五指,慢慢靠近郑纭珊的头顶。
“殿下,殿下……”
此时慕容长宫忽听身后与他同来的小宦官叫他,“殿下,咱们快进去看凌大人……”
慕容长宫半空中的手指微抖,僵在半空。
随即,他收回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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