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思来想去不得其解,自家虽是做的与鬼打交道的行当儿,但要论对妖精的了解,也算是隔行如隔山了。
“你怎么看?”老头子讲完白家的一段无头公案,面上十分淡淡。又见十三久不说话,他便放下茶碗开了口,“听说现下白仰雄已递上了辞呈,只说自己年老体衰,多年空占其位,在政事上却无有建白,愧之为官。又说忧女构疾,一病不起,故请辞之。”
十三听了不置可否,果然如此一番不痛不痒地内疚自责的请辞呈十分符合白仰雄的性格。
不过......前几日白择还来电话说要让自己差人给他带了新鲜点心送去,一切如常,哪有一点大厦将倾的异样?
而现下,不知他家装神弄鬼又要卖哪个葫芦的药?
十三想了一回,便回了神。
想到自己要事缠身还要防贼似的防着老头子知道,一时自顾不暇,又本就不耐俗务,哪有空理会他家?故见老头子问,十三也就只是不咸不淡不疼不痒的地回应了两句。
爷孙俩正说着闲话,就听外边有声音传来,接着一个仆人进来回话,说是西园子的小姨太太们又生了口角。
老头子闻听仆人回报,招手挥了他下去,依旧从容不迫,十分淡定地喝茶。
一时那声音夹了哭声愈来愈大,入耳亦愈发清晰。
十三瞧见老头子总是云淡风轻的神态,心下便暗暗认为老头子活像是故意放任这群海棠花似的,明摆着一幅缺热闹看的样子。
一到节下小姨太太们就准点儿开锣,而老头子听的怡然自得。
这是什么毛病?怪癖?纳小姨太太难道就是为了看她们吵闹?十三微微一思忖,忽然感觉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眼见那吵闹声音愈来愈大,大有破墙而逾过来之势,老头子摆手招退了十三,“你且先下去吧。”
十三巴不得这一声,闻言赶紧起来告退了。
他装做耳聋一径出了沧浪园,亦还是能闻听得那西园子一带愈吵愈甚,如玻璃划铁门,十分难听。
大节下的倒如唱丧戏。
原来,今日又是五月节,亦又是一年一度的十八姨太大战群美的正日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十几个年岁不一的女人围聚到一起,想不生事端都难。
众小姨太太们大到除夕春节小到芒种秋分,只要赶上年节,保准是没有一回不闹的。且一到端午中秋必定闹个大的,就跟得了例似的,雷打不动。
今日五月五,自然是不能例外。
却说端阳节,蒲艾簪门,红绢挂树。老头子事多心烦,推了客,能不见的都不见,只接了冯老爷的礼,让老二亲自去谢,亦是一如既往地让十八姨太裁度着办节礼。
五月节的亲朋好友、一应往来打点自不消细说,却是小姨太太聚到一堆儿又闹了事。
家宅妇人之事端,无非就是说些节礼分配不公,克扣分例。诸类种种,每到节下必以此为由闹上一回。
两下一较正起来,未免生了诸多口角。
今天一大早,九姨太先带了人奔了西园子的大饭厅,将一把装了艾蒿的香袋全扔到十八姨太的身上,直直逼问到十八姨太的脸上,“我说!端阳节的节礼我派去领东西的人赶晚了,拿回来的份例东西怎么就少了?”
十八姨太本是才刚坐下,见九姨太挑事,她只端高了架子不与其一般见识,稳坐了屁股慢悠悠地舀了红枣桂圆粥喝。
碧桃察言观色最是机灵,先忙上前替十八姨太拂掉身上沾的香袋后,又扬着下巴倨傲地替主子抱不平。她把香袋往九姨太面前的饭桌上一扔,向九姨太似笑非笑道,“九姨太的话可说差了,本是您的人去晚了,您又没花钱雇我们给您看着,你现下可问不着我们!”
九姨太一听更恼了,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涂了嫣红蒄丹的手指甲直戳到碧桃脸上,尖声媚气地开了骂,“你个狗仗人势的贱坯子!滚一边儿去!你也去洗了脸照照镜子!你配和我说话不?”
碧桃本是仗着腰子,闻听九姨太一番辛辣呛人的话不禁红了脸,一时羞恼想不出答言,却见九姨太的手忽然放下拐了个弯直冲自己胸前袭来!
下一秒,碧桃便猝不及防被扬了一个趔趄。
原来九姨太自然知道碧桃是十八姨太的舌头,便不再与其多费口舌,决定擒贼先擒王。思及此,九姨太便立时把一直护在十八姨太面前的碧桃使劲儿往旁边一推,当即冲着十八姨太破口大骂起来,“问不着?蒋玉影!亏你有那么大个脸!你不当家我就问到你头上了?新兴头儿的!这个家的大权你摸不着,只把耗子大的权力捏着,就敢可着我们的头上乱屙屎尿!”
此时来吃早饭的众小姨太太基本已经到齐,大家一来了就见又要唱大戏,便也都不坐,三五成群地围观着审时度势。
十八姨太见九姨太直接开了骂,心里素质再好脸上也挂不住。她放下粥碗瞟了看戏的众人一眼,向九姨太大方得体的一笑,颇有当家主母之风,把个已气的急赤白脸的九姨太比的更是狗屁不如。
“九姐姐说的差了,我虽比姐姐强了些,有个管事的名头担着,却不能劈成八半儿去周全每个人,但您却不能说我不尽心做事。再说了,纵使我有千不是万不是,也用不着姐姐来派寻我,我若真有不是,上面自有老爷子做主。”十八姨太笑语吟吟。
“我呸!别又抬出老爷子做隐身符儿!平素我们连老爷子的面儿都难见,还不是你个野浪蹄子调唆辖制的?”刚赶来的十五姨太闻听十八这又酸又辣的一番话,直气的差点儿头上冒了烟,还未吃早饭就恶心地反了胃。
上次十五姨太在十八姨太这里吃了亏,更是头一个不服,直接逾过平日带头儿的九姨太上去打先锋,她领着头骂,牙痒痒的恨不得能登时上去撕了十八姨太的肉。
“十五妹妹说的对,”九姨太赶上去接力,指着十八姨太又嘲又讽,“一行一行的,逾过位子去了,踩着我们的头耍戏!既想攀上当家主母的位子,也要有那个本事!论家世论德行论胸怀,你有什么?满手满脚掰开了揉碎了算,你占了半样没?哼哼,别看现在兴头,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好使的奴才罢了!”
“一起一起的!就似自己得了永远的基业似的,现有三少爷家的在那摆着,你一个缝袜子的大脚针充什么管家娘子?又不曾长出两个脑袋!别到时候让人用完扔了,弃如敝履!到那时可是哭都找不着坟头!”
“说的是呢,”十五姨太冲九姨太一点头,捂着绢子窃笑,“听说上次还不怕死地往真园那位身上撞,哎哟哟,十八妹妹真是不拿镜子照照,你又是什么有脸的货?那真园的三少爷才是这霍家的正头主子,老爷子心尖尖上的肉!若他一个冷脸,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何苦上前赶着打脸现世?”
“上次碰了钉子就该经一事长一智,做什么又去探老虎的鼻子眼儿,真以为你肚里打的几两猫尿主意别人不知道,打量谁是傻子?欺软怕硬,臊了一鼻子灰回来后也只好又来寻趁我们。阿弥勒佛,只盼着真园的那一位当了家,除了你这个妖精祸害!”
十五姨太气足声娇,一气儿说了一车的话,差点没把个十八姨太气的把刚喝进肚里的粥给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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