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三月已至,天还未回暖。南楼二层的雕花木窗被一双小手从内推开,几朵俏皮的雪花瞬间就钻了进去。
姚春看见后立马快步走过去掩上了窗子,劝解道:“姑娘,外面寒气逼人,莫要伤了身。”
扎着两个双髻还尚不及她胸口的小女娃,瞪着黑溜溜的眼仁儿,固执的反驳:“我要玩雪,去找妹妹玩儿!”
姚春自知从来就劝不住她,好在自家主子身子健壮,从没生过啥大病。她无奈的摇头,转身从衣架上取来了火红的长绒披风给小主子系上,边叮嘱着:
“那我们午饭前可要回来!”
小女娃闷头“哼!”了一声,并未答应,只自顾自的套上了袖笼就往外走。
这个小姑娘便是宰相府的嫡女温姝好,从小就受宠,被长辈们疼爱着,一众奴仆小心的伺候着。
雪天路滑,姚春即使只有十几岁,也是比温姝好要高出一大截。所以跟她走在一起只能微佝着腰,紧紧扶着大姑娘的手臂,仔细她摔着。
相府之大,除了皇宫当属京城权贵之最。这府邸是天家恩赐给温长庭的,因他辅佐有功。府内仅南院北院就相隔了数十条长廊,好几个小花园不等。大夫人住在南院,二夫人住北院,三夫人在西院。东院是老夫人的居所,为图清静设在了府里最僻静之处。
温姝好穿着厚底长靴,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的小脚印。大姑娘有一点好,从不叫苦喊累。因为她不愿在人前低头认输,所以万事都坚持到最后。
等一主一仆走到北院时,已经是满身燥热,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正在前门洒扫的樱子看见她们过来,赶紧放下手中活计行礼:“大姑娘安好,可是来找我家姑娘的?受累了吧,快请进去。”
温姝好喘了口大气,调匀了呼息才开口:“你去请妹妹出来同我玩耍。”
樱子不敢怠慢,赶紧回屋去请二姑娘。进了内屋,炭火烧得足,满室的暖意袭人。温姝末早已听见了,可内心却是不愿出去的。但若拂了姐姐的好意,难保父亲母亲知道了不会被责难,于是表面挂着笑,心里却不情不愿的穿着臃肿的长棉衣出去了。
温姝末不比得大姑娘看起来健康红润,皮肤带着常年不见日月的苍白,身体也孱弱,遇冷遇热的都易生病。
看见一团紫色的身影出现了,温姝好激动的上前去拉妹妹的小手:“妹妹!冬阁的梅花开的可好看了,我带你去!”两人拉扯着一同往外走,去看她刚路过的美景,身后紧跟着姚春和樱子两位侍女。
也不知这个温姝好懂没懂事,每每带着妹妹出去受个伤生个病的,她表现出来的比谁都内疚难过。可下一次却照来不误,还尽找些不让人省心的事让温姝末去做。如果这孩子是故意的,那真当是成人精了。
冬阁,是在当初修园子时专门请了巧匠为这个季节而设计的。整个院儿里种的全是梅花,当中又挖了一口“镜池”,冬日水面结冰后波光粼粼的,照在冬阁屋顶的琉璃瓦片上,衬地整个园子都流光溢彩。
两人到了地方,都被眼前的美景所惑。温姝好喊着:“妹妹!你快来看这花!”
她将人吸引到树下,背地里嘴角噙着恶作剧的笑。又趁着温姝末仰头看花之际,用力地踹了一脚红梅树的躯干,然后转头自己跑远了。只留下二姑娘一人,猝不及防地被树上抖下来的积雪扑了个满头满脸,惊慌失措地跌坐在雪地上。
樱子的第一反应是要去扶,却被大姑娘瞪了一眼后止住了脚步。温姝好等雪花撒完了,才慢悠悠的走过去蹲在妹妹面前。看着被白雪掩住了黑发的妹妹,她一阵阵地发笑:“姝末,哈哈哈······你的反应也太慢了!”
这时候,从矮墙外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原来是大哥儿学习完回府,未看见自己的妹妹,便寻到这儿来了。
温姝好正举起小肉手给妹妹擦脸上的雪花,看见走过来的温昭久,笑盈盈地对他说:“哥哥!你看妹妹也太不小心了,我帮她擦。”
大哥儿看着自家妹妹穿的像个棉花球似的坐在雪堆里,头发都被融雪化湿了。温昭久先是扭头呵斥了樱子:“你是怎么看管的?居然让姑娘出来受寒!”
他今年不过才十三岁,个头没两个侍女高,但常年出入宫中做太子伴读,形容举止也是威严谨慎的。除了他自己的院子,还并未斥责过其他人。
温昭久快速地走过去蹲下来,用衣袖擦去妹妹身上的积雪,顺便也不经意地隔开了温姝好的手。再一把将妹妹抱起,从始至终都没将温姝好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