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抱拳道:“殿下莫非忘了太康城么?”
他目光一抬,轻声道:“倘若姚崇所料不错的话,云霄再次寇边之事已传至太康,太康中枢定会作出应对之策。”
夏侯淳沉默少许后,摇头道:“所以我们不可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要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
姚崇闻言一怔,目光一闪后,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殿下意欲全歼来寇敌军,也需要计划周全。”
他迟疑了一下,凝视着夏侯淳,郑重其事地道:“而且太子也万万不可以身犯险,毕竟你是我等主心骨,你若殒命于此,我等也将树倒猢狲散。”
宋小婉也拼命点头,抱着他的手臂楚楚可怜地道:“是啊,太子哥哥你若是有个万一,我们可怎么办?”
慕容烟走近,负手凝视着下方军队,自顾自地道:“你若是死了,我便为你殉葬。”
天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轻嗤道:“我倒不会跟你一块死,顶多感慨又一个蠢货死了。”
王师立怒目而视,丁仲因连忙低下头去,假装没看到。
姚崇有些尴尬,垂头不语。
夏侯淳转头一笑:“我是太子,必须镇守国门,你们这又算什么,上赶着投胎么?”
虽是调笑,但众人却笑不出来。
姚崇沉默半晌后,轻声道:“殿下若果真要全歼来犯之敌,单凭我等目前的兵力恐怕难以成功。”
见夏侯淳不答,姚崇咬牙:“殿下,为今之计唯有放弃蔚州,先行前往幽州联络东燕军,镇压住叛乱,同时打开袋子让其钻入我大靖腹心,并让各地驻军牵制其脚步,最后发朔州、蔚州、易州之兵围猎歼之。”
丁仲因变色,勃然大怒:“若任由彼等攻破蔚州,我边境百姓岂不是要惨遭涂炭?”
华元化微微皱眉,虽然他也觉得此计可行,但太过无情,毕竟那可是数十万边境百姓,他沉声道:“此乃两败俱伤之计。”
他看着姚崇,不悦地道:“若以牺牲我大靖百姓为代价来杀贼灭敌,那要我等何用?”
姚崇笼袖,拂袖向后一摆,徐徐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若能以我大靖广袤纵深来拉长战线,将这数万贼寇散入幽燕境内,我等便可寻机分头击破,再一一歼灭于此。”
他语气一顿,眼帘一垂,淡声道:“再说,两军交战,岂会没有伤亡?”
丁仲因一脸怒容,指着姚崇大骂道:“丁某人从未想过,你竟如此狠辣无情,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说丢就丢,若我大靖尽是你这种人,那亡国之日也就不远了。”
天心冷眼旁观,虽然她也从内心深处赞同丁仲因,但也知道此举不妥,太过无情,但为将者,最忌心慈手软,就看夏侯淳如何选择了。
慕容烟杏眼一抬,凝视夏侯淳,沉声道:“世兄,万万不可任由云霄铁骑入寇中原,否则后患无穷。”
宋小婉可怜兮兮地道:“太子哥哥,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子民惨遭屠戮吗?”
王师立欲言又止,其实他也不赞成放任云霄进来。
在众人凝视下,夏侯淳摆了摆手,瞥了一眼姚崇后,再环视一周,脸色一肃,沉声道:“我方才便说过,我乃大靖太子,死也会死在国门之外,怎会放任云霄入寇中原?”
他对着姚崇摆袖道:“今日念你是初犯,暂且饶你这次,日后若出现类似未战先怯之言,定斩不赦!”
姚崇闻言,脸上竟微微一笑,顺势俯身一拜地道:“殿下无愧是万民之主,姚崇佩服心悦诚服。”
宋小婉当即拧眉娇喝道:“好啊,原来你在试探太子哥哥,确实该斩。”
天心目光一闪,这妮子入戏倒是快啊。
慕容烟看了眼夏侯淳,轻声道:“既然不行此计,那世兄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夏侯淳瞥了一眼姚崇:“允你将功补过。”
姚崇起身后,脸色如常,从容淡定地道:“借兵。”
借兵?
众人闻言一怔,这茫茫荒原,从哪儿能借得到兵?
华元化闻言陷入沉思。
姚崇直视夏侯淳,“殿下可还记得沙角山?”
夏侯淳心中一动,凝声道:“你说坞壁?”
姚崇轻轻点头,他转头远眺,看着绵延不尽的漫漫黄沙,隐隐约约间,似有一座座陡峭嶙峋石峰,屹立在黄沙大地之上。
这些在戈壁上兴风作浪,打家劫舍的坞壁城堡,都是一方势力,人数多者上千,少者百余,如同零散的星辰般点缀着黄金之漠。
偶有绿洲,也被彼等占据,设为商旅中转站,或者客栈驿站。
这些力量,看似极其不起眼,但若将这股力量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而且一旦云霄大靖两国开战,站前也会将这些钉子拔除。
丁仲因对姚崇心生不喜,自然喜欢挑刺,冷哼道:“姚公子你怕是打错了算盘,云霄既然南寇,对于那些坞壁势力岂会没有防备,恐怕早在叩关寇边之前,就将他们悉数拔掉了。”
华元化有些犹豫:“坞壁之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抵挡云霄浩浩铁骑?”
姚崇却一脸正色:“两位此言差矣,蚍蜉便能撼动大树,螳臂亦能挡车,何况常年行走于刀尖上的江湖侠士?”
他转头朝着夏侯淳抱拳道:“不瞒殿下,家父年轻便是代州一游侠,幸赖陛下赏识,方才释褐冠紫之机,故而戍边数十载,未尝有丝毫懈怠,直至而今为国而死,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