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冷静下来,贺其施才发现自己有点儿紧张过头。
贺敬柘一直喊冷,浑身发抖,和疫症初期病人有点相似外,其他方面却完全不同。
一副药下肚,表了汗,贺敬柘松快了不少。
俩人一商量,贺敬柘留在蜀州,养病的同时,大量购置药材。
贺其施继续南行,去漳州老宅,代替贺老夫人去贺家祠堂上柱香,探望贺老夫人的堂妹,便会折回蜀州,和贺敬柘汇合。
如果放在以前,贺敬柘万万不敢让贺其施一个女子出门。
但自从他病了后,贺其施忙前忙后,将整个商队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才发现,这个侄女,他以前小看了。
于是拨了东来保护贺其施,放他们南行。
出了商号,贺其施拐进了一个胡同里,里面整整齐齐停了近十辆马车。
到了城门口,他们才发现守卫比入城当日严了许多。
此时的蜀州城,只许出城,一律不许入城!
城外被阻了好些人,不少人撑不住,躺在地上直呻吟,身旁的家人苦苦哀求侍卫:
“官爷,求求您,放我们入城吧,再耽搁下去,孩子她娘就不行了!”
几个病人亲属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哭求声、呻吟声四起,场面一度不忍直视。
目之所及,通向蜀州城的道上,有不少百姓蹒跚行来。
贺其施心里大惊,急急着人打听。
才知道,锦州城前日来了几个大官,直接绑了城里的知州,封了锦州城。
一些有门道的百姓得知了消息,头一天逃出了锦州城,这才出现不少疫病患者涌向蜀州城的场面!
贺其施心里一沉,和前世一样,左沐昔还是入了城!
已经到了封城的地步,锦州城疫病恐怕早已无法控制!
正如贺其施所料,此时的锦州城,犹如一座鬼城。
到处都是哭声,呻吟声,恶臭的腐尸味充斥在鼻端,不少百姓全家病亡,连一个收尸的都没有。
尸体到处都是,饿极了的鼠犬开始撕咬腐烂的尸体,甚至粮食,导致更多的人被传染。
左沐昔行走在街面上,看不到一个健康的百姓,所有的店铺都落了锁。
只有药铺和棺材铺还开着门,店里仅剩的药材和棺材也撑不了几日。
左沐昔攥紧了手里的拳头,猛地停住步子,盯着一侧唯唯诺诺的知州王升发,恨道:
“锦州这般严重,为何不向上奏报?已经控制不住,又为何不早点儿封城?”
那王升发微躬着圆滚滚的身子,压根儿不敢吱声。
锦州城官员相互推诿,撂挑子,才导致锦州疫病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完全失控。
疫病肆虐之处,没有一个人能够生还……
左沐昔下令关闭城门,第一时间写了奏折快马加鞭送往京城,还附带了一封密信。
三皇子李璟收到左沐昔的密信,面色大变,正要派人去寻吴用,便看见吴用匆匆而来,手里拿了封信。
那是贺其施飞鸽送给冯子英的急信。
信里面将汉阳、蜀州情形大致说了一遍,称急需一些名医,药材,信末,她直言,如果救治不及时,整个锦州城有可能无一生还。
李璟手里的信证实了贺其施的推测,两人一对视,都从彼此的眼里瞧出了事态的严峻。
丝毫不敢耽搁,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李璟匆忙换上朝服,入宫面见天子,商量应对之策。
吴用也根据贺其施、左沐昔信里描述的症状,去了太医院,寻找医治之法。
……
如果说,贺其施、左沐昔的信是两颗石子,投下去,给平静的京城这湾湖水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道上的惨状就是一把利刃,时时刻刻都在凌迟着贺其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