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功法力求平和,若是心情急躁的人练了反而没什么用,很可能还会适得其反。玉和见陈元慎这些日子很专心地研究内功心法,进步飞快,并没有什么误入歧途或是走火入魔的行为,也放下心来。
俩人在兰州城停留了两个个月,这处旧屋靠近城郊,周围并无什么居民,陈元慎每日里就在屋前练功,他已经将功法练得差不多了,玉和对此很满意。
春季气候回暖,一个冬天的积雪在正月末就化得干干净净,汇成溪水泊泊流走,露出世界原本的面貌,粗黑的枝桠上冒出针尖大小的翠芽,嫩绿青葱,不过几日就迅速舒展开来,枝叶葳蕤,原本光溜溜的土地上,草芽破土而出,到了二月末已经是茵绿蔓蔓了,空气还是有些寒凉,让人觉得清新怡然,春风徐徐,花枝摇曳,飞花穿树,野花的香味四散开来,引来初生的蜂蝶,兰州的春天已初露芳华。
玉和还是决定启程了,草原上如今想必也是绿草如茵、风景如画了吧!
俩人又去集市采购了一番,陈元慎这次学聪明了,出门前用煤灰将自己的脸涂得黑黑的,又穿了件破破旧旧的衣服,玉和见了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看来这少年是真的很不喜欢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热情,俩人买了很多食材,洗干净放进了乾坤袋里就离开了兰州。
她们打算从玉门关去塞外,西凉如今和大梁关系没有几年前那样紧张,双方商定在玉门关开了榷场,兰州离玉门关还是有些远的,路也更加难走,大半都是在戈壁滩上,当地人都是骑乘骆驼,玉和想了想,还是决定买下两头骆驼,骆驼比马贵很多,这种生物不仅吃苦耐劳,而且很熟悉沙漠中的水源所在,很是适用。
戈壁滩上有暗河,春天雪水渗入地下,暗河也慢慢显露出痕迹,似一条银龙,或盘踞在胡杨林中静谧以待,或在干涸河段裸露出河床印迹,神态各异,变化多端。胡杨树沿着暗河生长,枝干虬扎,树皮粗粝,仿佛受过无数风刀沙剑,从合抱粗的老树,到不及盈握的细枝,横逸竖斜,杂芜而立,然而,无论柔弱,无论苍老,总有一抹生命的绿色点染着枝梢。在河岸附近不时会窜出黄羊、野兔、狐狸、马鹿等野生动物,为这里增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正午热得可以把人烤化,疾风千里,尘沙飞扬,夜里又滴水成冰,寒冷无比,俩人避开了最热的中午和最冷的夜里,只挑气温不错的时段赶路,戈壁摊上有许多天然形成的石洞,晚上及正午就在里面休息,半个月才走了一半路程。
她们在离开兰州的时候买了很多食材,又储存了许多水,一路上倒是过得不错,戈壁滩的风沙很大,陈元慎白皙的皮肤都被晒成了小麦色,他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比起玉和只是矮两指了,倒是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戈壁滩上水十分珍贵,陈元慎改变了做饭的方式,将米淘洗干净后就放进锅里加水熬起来,又将蔬菜和肉切碎了放进去,不久一锅蔬菜瘦肉粥就做好,省下了不少水,味道也不错。
两人吃罢了晚饭,一起坐在洞口休息,欣赏夜幕下的戈壁滩,天色昏暗,平沙万里,星星逐渐亮了起来,戈壁滩很空旷,没有了远山和房屋遮挡,更显夜色无边,星光璀璨,远方传来几声狼嚎,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没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晚夜星辰更是灿烂,天边出现了些零星的火光,影影绰绰,悠悠前行,过了两刻钟,一队人马行至石洞前,十几号人,皆是壮汉,他们骑着骆驼,做走商打扮,其中一人高声喊道:“朋友,此处就只有这一个石洞,不知可否方便让我们进去?”
出门在外不易,来人既然有礼,不能不行方便之事,玉和点头道:“可以。”
几人下了骆驼进了石洞,玉和注意到他们身材高大,古铜色皮肤,步履矫健,虽无佩刀,但应该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对方也在打量她俩,自到了兰州城,玉和就恢复了女子打扮,此时穿一身青褐色衣裙,依旧戴着面具,袅袅挪挪,陈元慎虽然晒黑了不少,但在这群人当中依然算得上肤色白皙,面容俊朗,对方的手下觉得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屁孩,没什么威胁力,说不定还能抢到点东西,有些蠢蠢欲动,领头人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只能乖乖坐下。
他们燃起了篝火,又从行囊中拿出食物来吃,是些肉干和馕饼,都是边塞人们最常见的食物,便于储存,不易变质,可惜他们似乎没带够水,只将水壶递给了领头那人,领头那人喝了一口,将水壶又递给了手下,道:“大家都喝一点吧!”
手下道:“兄弟们不渴!”
领头那人道:“叫你喝你就喝,别废话!”
手下接过来,只敢小小喝一口,连忙递给了下一个人,赶了一天路,嗓子都要冒烟了,他怕忍不住将水喝个精光。
玉和自然注意到了这群人的小动作,又见领头那人似乎颇有义气,心生好感,拿出些水来,示意陈元慎送过去。
陈元慎拿了水壶,径直走过去,递到领头跟前,道:“先生说大家萍水相逢即是有缘,我们这里还有些水,这些就送给各位了。”
领头那人打量了陈元慎一会儿,见他面无惧色,神情磊落,示意手下接过来,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多谢你们了。”
陈元慎送完水就回到了玉和身边。
领头那人斟酌了一会儿,打开水壶,见没有什么异味异色,旁边那人似是谋士模样,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先尝,其中一个手下喝了几口,觉得没有什么问题,领头人才将水分给了众人。
过了一会儿,领头人来到玉和跟前,道:“多谢先生分水给我们。”他注意道少年称呼眼前这名女子为先生,看来俩人应该是师徒一类的关系,这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敢带着个少年闯荡江湖,可见是有真本事的,戈壁滩上,水就是生命,人家愿意分水,那就是救命之恩,他自然是要过来亲自道谢的。
玉和笑了笑,道:“不必如此客气,我见你们只剩一壶水,赶了一天路,必定是不够分的。”
领头人道:“在下图陆,不知先生作何称呼?”
玉和道:“在下许论坤。”
图陆笑了笑,道:“原来先生是中原人。”
玉和道:“正是。”
图陆客气道:“我们这里有些食物,不知先生可要用些?”
玉和道:“我们自己也有干粮,已经吃过饭了。”
图陆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道:“在下对中原神往已久,听闻中原富裕,人才辈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
玉和笑了笑,道:“我倒是很欣赏塞外的风景,广阔大气,人们也十分热情豪迈。”
图陆很是豪爽,道:“如今大梁励精图治,国家富裕,塞外的人都想往大梁跑,倒是很少有人想从大梁往塞外跑的。”
玉和道:“百姓当然是求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这不足为奇,塞外风景虽好,但确实苦寒。”
图陆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塞外的条件比起中原来说实在是太艰苦了。”
玉和淡淡道:“塞外也有绿洲和草原,若不是经常遭受战乱,恐怕也不会如此穷苦,凉州也是苦寒之地,但有定西将军守护,这么多年,休养生息,百姓的日子也渐渐好过了起来。”
图陆眼神有些晦暗,露出玩味的笑容,道:“若是有一天西凉夺下了凉州,说不定西凉国的百姓也能生活的好很多。”
玉和摇了摇头,道:“战争对百姓的伤害才是最大的,房屋被毁,田地无人耕种,人口数量锐减,这样还怎么可能安居乐业,大梁朝初建时也是满地狼烟,穷困潦倒,经过这一百多年的休养生息才慢慢恢复了元气,而西凉这些年一直战乱不断,耗尽了国力,因此才远远及不上大梁,西凉王庭数百年前也是很强大的,那时的风光,如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图陆垂下眼睑思索了一会儿,道:“想不到先生的见识如此高瞻远瞩!”
玉和道:“耳濡目染罢了,大梁百姓也可论政,我一个小女子,原本也是不懂这些的。”
图陆道:“我原本只以为大梁礼教束缚严重,女子大多养在深闺,不懂时事,今日见到先生,当真是刮目相看。”
玉和谦虚道:“过奖了,其实塞外民风开放,女子热情洒脱,倒是让我十分羡慕。”
图陆想起王庭的那些女人,道:“那些女人虽然热情,但却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图陆又回到了那群人中,玉和同陈元慎也靠着石洞壁休息,她给俩人下了禁制,寻常人不能伤到她们分毫,倒是可图陆,回到了队伍之中,破有所思,抬头朝玉和俩人这边打量了几眼,总觉得那少年长得太好了些,气度举止也不似个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