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轻被男人拥住,心中也颇为五味杂陈,她应该怎么样去面对傅川呢,是怨恨他没有护住他们的孩子,还是感同身受——如此大度的宽容谅解?
似乎哪一种都不可能完全做到。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触到绸缎料子,末了,阮轻轻还是闭上眼睛,慢慢拍着傅川的背,语气依旧很温柔,“陛下能有这样的心意,妾就已经很知足了……您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
傅川好不容易再见到阮轻轻,这一夜都没有回去,此后连着一个月都宿在辰月宫,后宫众人都知道傅川对阮轻轻,和比别的妃嫔不同,只是都没明说。
傅荣大婚当日,韩幼雪派人送去了栀子花,承乾宫院子里的栀子花尽数搬空,肚子里怀着孩子,韩幼雪总是吃不下什么,又怕饿着孩子,今日太医刚来诊过脉,傅川就来了,韩幼雪这才下了罗汉榻想要行礼,傅川抬手道:“爱妃免礼,你怀着身子,就不要动辄跪礼。”
阮轻轻的六皇子没了,傅川把对孩子的感情都寄托在了韩幼雪肚子里这个孩子身上。
韩幼雪借力起身,熟稔的去让宫人准备茶点,她对傅荣依旧有情,但是自上次做出了选择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是不便再多挪动的:“陛下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妾身都没准备什么。”
傅川走过去坐下,才看着人肚子笑了笑,说道:“朕想着你怀着孩子,许多要添的要加的,怕尚宫局他们做不周到,惠妃协理六宫辛苦,也有顾不及的,所以朕就亲自来看看你。”
若是按照旁人,自然是受宠若惊的,但是韩幼雪却淡然一笑,颔首道:“多谢陛下关怀,头三个月臣妾会好好养胎,陛下不必担忧。”
或许是阮轻轻那一胎带给傅川的担心,总想亲自来看一眼,也是给自己安安心,虽然至今他都不知道六皇子到底是怎么夭折的,也不知道阮轻轻为何看了那封信后,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傅川点了点头,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还是他极为珍重的孩子,更不想失去第二个。
“如此便好,若是四司六局有什么缺短你的,尽管来宣室殿说就是了。”
韩幼雪莞尔点了点头,傅川在承乾宫陪了韩幼雪一下午,日落时分才回了宣室殿处理公务,夏纪和北山坤已经在宣室殿门口等候多时了。
傅川带二人进了宣室殿,坐下后方才问道:“贪污官吏都已经收押,也判了问斩,今日叫你们过来,是为了流放其家眷一事,朕想听听二位爱卿的见解。”
朝臣对于流放这些罪臣的家眷颇有异议,有些人觉得,女眷充为官婢便是,何必流放去偏远地区受苦,但是另有一些人觉得,那些女眷是罪臣家眷,流放是自开国以来就有的规矩,若是开了这一次先河,以后如何震慑朝臣?
北山坤先一拱手,他一向严苛,更不能容有破坏祖宗礼法的行为存在,“恕臣愚见,罪臣下狱,其家眷流放于蛮荒之地,是自开国以来便定下来的规矩,倘若若真如某些朝臣所言,将女眷充为官妓宫婢,岂不是乱了礼法,又视天威如何物?”
夏纪偷眼看了他一眼,低首躬身,“总督大人说的不错,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毕竟不可破,更何况若是官眷充为官妓之流,难免有卷土重来之即。”
傅川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北山坤是宠臣,夏家是权臣,若是连他俩的意见都和傅川相同,即便傅川违背大部分朝臣意愿,都会变成理所应当,更何况,建议罚入贱籍的人并不多。
“二位爱卿所想和朕一样,所以…流放路上,北山爱卿就从玄机卫挑选得力干将一路护送罪臣家眷前往西荒,不得有误。”傅川拿多鹿刚刚斟的茶喝了一口。
“臣遵旨。”北山坤立刻应下,在他们两个从宣室殿出来之后,夏纪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总督大人很得陛下重用,这是好事。”
北山坤理了理官服武修袖的袖口,挂好刀,负手走着说道:“小阁老虽然官位中上,但权倾朝野,岂是下官可比?”
“你比不得,惠妃娘娘可比得。”夏纪勾勾唇,颇有意味的说道,北山坤闻言面色无异,想来是夏纪没想到夏悯儿即便复位,也没复了妃位,反而是昭仪,心里不平也是常事。
这么一看,北山清的妃位坐的确实安稳。
北山坤知道夏纪或许是在为夏悯儿抱不平,心里很幸灾乐祸似的,不过面儿上也得端稳了,自己家的孩子没本事,能怪得了谁呢?
“小阁老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惠妃娘娘虽是暂摄六宫事,不过为人臣子,终究是臣,况且夏昭仪前些日子不是也复位了吗?这也算一桩喜事啊。”
这句话如今在夏纪看来,就是嘲讽讽刺,可北山坤却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夏纪站定转过身看着人说道:“即便惠妃娘娘坐的稳那个位置,也别忘了椒房殿那位还尚在,这样一想,昭仪也是好的。”
说罢,夏纪就笑着走了,北山坤站在原地攥紧了刀柄,夏纪说的的确,北山清即便在惠妃位上,也有皇后在,这便是命吧…
三个月后,芝兰殿内,温玉澄坐在罗汉榻上做寇丹,顺贵嫔笑着说道:“温贵嫔,嫔妾听说令嫔的胎坐的不是很稳,前几日还梦魇来着,怕不是…有滑胎之象?”
温玉澄笑了笑,捏着小杵研磨新摘下来的蔻丹花瓣,令嫔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怕是护的也不容易。现在月份渐渐大了,倘若有人想趁这个机会下手,那只要迎头一击,就是万劫不复。花瓣在瓷瓮中慢慢被捻碎,跟殷红的汁液混在一起。
“她滑胎与否,与咱们都毫无干连,左右是旁人动的手,只能说呀——”
她又叹了一口气,“令嫔自己福薄罢了。来,试试我刚磨出来的凤仙花汁。”
说着,她便将顺贵嫔的手牵过来,盈透的指甲上泛着莹润的粉色,温贵嫔将花汁一点点染上去,又用巾帕擦掉浸染在周围的部分。
“不过相比起她,我更关心宋家,是不是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