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元窝在父亲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父亲的味道。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昵地抱着自己了。
皇帝一面抱着婴元,以免大步流星往西北角去,婴元记得,这是去何德所的路。
父亲要去看望方娘娘。
往常婴元要到酉时之后才到何德所,因而进去的时候,方娘娘还在仔仔细细地坐在廊下绣什么东西。因为绣地太专注,方娘娘丝毫没有看见皇帝与婴元。
青宁姑姑捧着一杯茶出来,皇帝爹爹叫青宁别出声,直到方娘娘一针一线一针一线,绣到脖子酸了抬头的时候,才看见皇帝与婴元。
方娘娘略有迟疑,她的眼睛不像平日那样平静,似乎有些惊惧,也有些厌恶。但她还是没有失了礼数,她跪倒在地板上,说道:“陛下圣安。”
陛下亲手扶她,但是方娘娘并不领情。陛下放下婴元,婴元会意,扶起了方娘娘。
方娘娘原本不肯和陛下爹爹一起坐。她说:“陛下万金之躯,奴是卑贱之身,何以敢与天子同桌。”陛下沉了沉脸色,道:“婴元在这里,你还要这样吗?”方娘娘看了看婴元,才坐在了皇帝爹爹的对面。
“今日说到皇后侄儿的亲事,又提起咱们婴元渐渐大了,你也要留心,看着哪个孩子好,给咱们婴元留着。”三人坐定,皇帝爹爹先开口。
方娘娘细细给婴元剥鱼刺,又轻轻吹去鱼汤上的油花,给婴元一碗嫩嫩的鲈鱼羹,道:“方娘娘的手艺总是不行,婴元喜欢吃的那些东西虽然学了,但总也弄不好,自己吃着只有鱼羹倒勉强可以下咽,婴元尝一尝。”
婴元对方娘娘有一股不明所以的怨气,但皇帝爹爹在,只好吃了一口。皇帝见婴元不吃,把婴元的小碗拿过去,笑道:“娇生惯养的小家伙,你不吃,爹爹吃!”说着,竟然一口吞了那碗鱼羹,脸上还带着得逞小孩的贼笑。
方娘娘又拣了一小碟菊花酥,笑道:“这是青宁姑姑做的菊花酥,和皇后娘娘那里的一个味道,婴元这几天看上去有些燥火,恐怕是风吹的上火,吃些菊花很好。”
皇后娘娘喜欢菊花酥,婴元并不喜欢,但只要是皇后娘娘给的东西,婴元就表现出十分喜欢的样子。如今方娘娘给了菊花酥,婴元一边生气方娘娘不懂自己,一边又生气方娘娘为什么不是皇后娘娘。因为这心里的扭捏,婴元不肯吃这碗菊花酥。
方娘娘柔声笑道:“今天婴元的胃口不是很好呢。”
皇帝爹爹趁这空子,又笑嘻嘻把菊花酥端了去,几乎也是一口吃完,险些还呛到。
“小孩子被惯坏了的!”皇帝嗔怪婴元,又笑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我早些天吃坏了东西,这几天只有这碗鱼羹吃的舒爽。”
方娘娘道:“陛下日夜操劳国事,身子若有不适,该叫太医好好看一看。”
皇帝笑道:“只是在你这里吃的顺心,心顺了,自然身体就好了。婴元渐渐大了,越来月像你,脾气也执拗,性子也高傲。太后渐渐年纪大了,养不住婴元了,你可愿意与婴元一同住到梧桐台去,那里也安静。”
方娘娘不言语。
皇帝又道:“我有心让你和婴元团聚。婴元大了,宫里有些很不好的风气,你纵然不在乎,婴元岂能受得住?论理,你在宫中也这些年了,旧事就不要放在心上,安稳做个贵妃,给婴元好好相一个好孩子。”
方娘娘似乎思索了一阵,又轻轻摸了摸婴元的小脸,淡淡说道:
“我无福消受,陛下且请收了这念头吧。”
婴元见过父亲对方娘娘生气,那都是因为方娘娘冷言冷语把父亲搞生气。
但父亲总是虎着脸吹胡子瞪眼睛就走了,但今天,在方娘娘的生辰上,父亲没有走,他发红着眼睛盯着方娘娘,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本就不开心的婴元吓哭了。
青宁急忙带了乳母和婴元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如同一只逮到活猎物的豹子一样,强行拉着方闲去了寝宫。
早春五月,方闲怀孕了。如同她第一次有孕一样,她伴有严重的害喜症状,身体虚弱。早先方闲不愿意接受内务府的东西,因此青宁从内务府领不出来名贵的药材。
况且,方闲并不想要这个孩子。长公主婴元虽然养在皇后名下、皇太后宫中,却每每因为自己这个母亲而自卑不如意。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来一个婴儿受苦?
但青宁不这样认为,青宁扶着方闲的脖子,道:“倘或你生下一个男儿,陛下对你偏重如此,立你的孩子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又是皇后的人,你也不想哪天留下长公主一人,与我共赴黄泉吧!你舍得长公主,我却舍不得我的妹妹鸢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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