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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油布内的天山掌法,彭畅眼中寒光一闪,接着他打开书籍,从第一页开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夹页,也确定是天山掌法无疑,。于是彭畅把书放入怀中,向魏梓源问道:“梓源,你确定这就是你们找到的水元功?”

魏梓源满头大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我们…我们借助掌门破解的暗号,沿着袁浩祖师的故居走了约两里路,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的地下室找到了水元功,可…可…可绝不是这本天山掌法。”

“那么书呢?把你们从找到书到现在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彭畅听后,心中暗恨。当年袁浩醉心于黄河,在黄河入海的山东待得最久,也是在此悟透了坎卦的真谛并创建了水元功。彭畅估计水元功有很大可能留在山东,于是亲自带上派中高手奔赴山东,却不想世事难料,袁浩把水元功留在了江西。

“我们找到书的时候,一致决定把书放在三师兄怀里。“魏梓源说道,“一开始几天我们寸步不离,中途几位师兄师姐偶尔离开,但是按照掌门吩咐,每时每刻都有人陪在三师兄身边。”他顿了顿,“后来…后来,不知为何,魔教安徽分部知道我们怀有重宝,一路追杀我们。我们不得已逃入安徽,同时飞鸽传书掌门和师傅于江苏南京相会。进入江苏境内,我们商量由梓藤师姐和梓鹏师兄一队,我们师兄弟三人一队,分头逃亡。不久之后,我们三人遇到伏击,虽杀了几人,但敌人武功既强,人数又多,三师兄和六师兄纷纷中了敌人的毒镖,特别是三师兄为了…为了保护我中了敌人一掌,被震断了几根肋骨,伤势最重。”说到这魏梓源又禁不住流下泪来。

“那油布包又怎么会在你手里?”彭畅问道,也看了看许家几人。

许家数人见彭畅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审问起魏梓源,心中均有不满,但对方武功既高,又是崆峒掌门,却也不好发作。

“在六师兄的全力保护下,我们暂时冲出了包围,逃到一处山涧。三师兄和六师兄均已油灯枯竭,希望我能把书交还给掌门,如若不行就把书烧掉,绝不能落入魔教手中。”

“哼!交给我?”彭畅冷哼一声,“那么书呢?”

“掌门,掌门,我真的,真的没有动过!”魏梓源听出彭畅已对自己有所怀疑,慌张了起来,“当时,当时许公子也在场!”

“不错。我也在躲避魔教追杀,后遇到他们三位。三,六两位师兄先后仙去,我和这位梓源兄一路寸步不离,一边躲避魔教追杀,一边逃回了南京。中途梓源兄从未取出过油布包裹。”

“那你们又是如何逃过魔教追杀?”彭畅向着许思孝问道。

“老夫见孙儿久不归来,便外出寻找,中途遇到魔教贼人,老夫出手,斩杀了两人。”许广昌抱拳答道。

“不错,不错。”彭畅对着许广昌笑了笑,突然,他身影飘然而过,一掌拍向许思孝,许思孝顿时觉得一股大风涌来,让他几乎窒息,他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彭畅已然来到他的身边,一手已经搭在他左手的内关穴,只需内力一吐,自己定然丧命。而许思孝身上的手绢,银票等物也被这一掌的掌风带出,散落一地。

“放开我儿!”许齐贵见状惊呼道,奈何彭畅动作太快,又是突如其来,他虽然离许思孝最近,却也来不及救援。

“彭掌门,想不到你堂堂一派之主,竟然偷袭一个晚辈!”许广昌更加老辣沉稳,他缓缓的说道。

“哼,偷袭?”彭畅冷哼了一声,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神情,话音刚落,他放开许思孝,以崆峒派最基础的天山掌法,左右两掌分别击向许广昌和许齐贵父子二人。

许齐贵回掌相迎,两掌刚刚一碰,便觉得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地冲将过来,他心知不妙,连忙右掌拍在左掌之上,以两掌之力来接彭畅这一招天山掌法。即使如此,他还是砰砰连退数步,双手发麻,头脑中一片眩晕,“哇”的一口鲜血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而许广昌毕竟年岁更长,内功更加精纯,他闷哼了一声,连退三步,停了下来。许广昌心中大惊:“这彭畅左右双掌,以一敌二,尚且一退一伤,若一对一,我恐怕连三十招也接不下来。看来这彭畅的武学比传说中的更加精深。”

“彭掌门,你到之前,思孝这孩子刚刚和魏公子一起回到许家庄。若非阁下提及,我们均不知魏公子身怀水元功功法。我们许家对于水元功毫无觊觎之心,天地可鉴!而我孙儿刚才已被彭掌门搜身,并未怀有任何武功秘籍。”许广昌缓了一口气,对彭畅说到。

“哼,别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言。当初若非为了水元功,你家先祖又何必叛出崆峒派?”彭畅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魏梓源,继续说道:“梓源自幼在崆峒山长大,淳朴善良,我相信他绝不至于骗我。那么在我刚才询问之前,知道水元功在梓源手中且还活着的,就只有令公子一人。要么是他趁着梓源中毒,心神恍惚之际,偷偷换取了他的布包,要么就是回到你们许家庄后,你们其中一人借疗伤之名,偷偷换取了水元功。念在份属同门之谊,许庄主,你还是交出水元功吧。即使我今日不出手,凭各位的武功,短期之内也绝保不住这本水元功。我相信不出二十日魔教必血洗许家庄,夺走秘籍。”

短短数十个时辰,便历经数次变故的许思孝,现在看到父亲受伤,也慌了神,“爷爷爹爹,我绝对,绝对没有偷换魏兄身上的水元功啊!你们要相信我!”

许广昌一把拉过许思孝。他当然清楚他孙儿的为人。许思孝从小没有经历多少挫折,心高气傲,最是崇拜江湖义气,以锄强扶弱为荣。他虽然聪明,却并不真心喜欢习武,因此,武功平平。即使他知道魏梓源怀揣的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功绝学,以他的骄傲,也绝不会有半分动心。

“彭掌门,既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们祖孙三人在此地不动,彭掌门大可派人搜许家庄,看看有没有水元功,如此可好?”许广昌说道。

“哼,许广昌,休要费吾之时!”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许齐贵的夫人,许思孝的生母赵夫人已然身首异处,鲜血喷涌而出,房梁上,地面上,四处一片鲜红。

“速速把水元功交出来,否则我就从你许广昌的儿子开始,一个一个地在你面前杀了。”

“死贼子!”许齐贵大喝一声,拔剑冲了上去。而许广昌也一把推开已经懵了的许思孝,也抽出长剑,一招“黄棠剑”和儿子一起联手攻去。

许家屹立江湖数十年不倒,其原因就在于洛水剑法。洛水古称雒水,相传上古伏羲常活动于洛河一带,某日一匹龙马从黄河浮出,背负“河图”;又一只神龟从洛河浮出,背负“洛书”。伏羲依此“图”和“书”,画作八卦,就是后来《周易》一书的来源。两百余年前,崆峒派的数位长老,耗费十余年苦功,以易经为根基,创出了共六十四招剑法的洛水剑法,每一招对应于易经中的一卦,而每一招又有六种不同的变化,对应于每一卦中的六爻。借助洛水剑法,两人,四人,八人…最多六十四人可形成剑阵。该剑法自创出后,崆峒派弟子就借此在江湖上创下偌大声名。然而易经内涵何许磅礴,几位崆峒长老却野心过大,想让这套剑法囊括整套易经,最终弄巧成拙,使得这套剑法过于纷繁芜杂,遇上真正的绝世高手,显得破绽过多。袁浩创出水元功后仔细反思过这套剑法的漏洞,他借助水元功坎卦的道理为其加以修正,使得这套剑法阴阳之中更偏阴,韧性更足,破绽更少。虽未达至真正的阴阳调和,却已算得上第一流的剑法。

见父亲主守,许齐贵便放开手脚主攻,一招“战龙剑”向彭畅斩去。这招“战龙剑”来自于坤卦的最后一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虽然属阴爻,但已然由阴转阳,极为刚强。而许广昌的“黄棠剑”却出自坤卦的“黄棠元吉”。古人认为大地之颜色为黄,是和所有别的颜色都可以匹配的色彩,黄棠元吉因此意味着一个人可以和所有人默契地配合。事实上,坤卦谈的就是“地道”,地势坤,厚德载物,大地的道就是支持,扶持的道,而当这个道集大成之日就是黄棠元吉之时。因此袁浩将这一招作为洛水剑阵的起手式,无论同伴如何出招,敌人如何应对,都可以由这招“黄棠剑”演化出和同伴配合的剑招。

彭畅自然是练过洛水剑法的,却也知道许家的洛水剑法和崆峒派内留存的已颇为不同。他见许齐贵虽气势十足,大开大阖,然而后劲不够,不足为虑,但一旁的许广昌却蓄势待发,只觉得无论如何招架许齐贵的剑招,许广昌的反扑必让人难以应对。

“先试他一试”,彭畅心道,他身子微侧,避开剑锋,同时挥剑斩向许齐贵的手掌,速度极快。眼见许齐贵手掌就要被削断,许广昌却以攻为守,化“黄棠剑”为“战龙剑”斩向彭畅,彭畅若不挥剑自救,必被斩断头颅。彭畅内力精深,反应迅速,他身子一蹲,右足一点,飘然退开。经过这一招的试探,彭畅心中已了然,如若许齐贵没有受伤,那么数十招之内,自己占不了上风,需在百招以后才有机会获胜。现在许齐贵已然受伤,二人配合虽然精妙,却也无法持久,不足为患。“看来这修改过后的洛水剑法果然精妙。我先杀了许齐贵,然后利用许广昌的孙子逼他交出水元功和洛水剑法。”彭畅心中打定主意,向着许齐贵连下杀手。

就在三人拼斗之时,已经反应过来的许思孝扑在母亲身旁嚎啕大哭。他自幼顺风顺水,突遭遇如此巨大变故,理性已失,母亲从小到大对自己的呵护备至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顿时只觉得全天下都在和自己作对,悲伤,后悔,愤怒,诸多情绪接踵而至,一时之间,许思孝只想撞死在堂前,这样娘亲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忽然间,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上风,“不,不,我还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四周一片嘈杂,别的崆峒派弟子见到掌门出手,也控制住许家剩余的人,并开始搜索起许家庄来。魏梓源心中虽有疑虑,觉得无论是许思孝还是许广昌等人都不是趁火打劫之辈,但自己确实没有动过油布包,掌门的推理他也找不出任何破绽,因此只好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而许家三人中,最为冷静的就是历经过风雨的许广昌:“彭畅武功太高,加上齐贵已经负伤,我们支持不了多久。这厮怀疑上我们并无大错,但上来就杀了罗儿,看来是打定主意杀人灭口,不让外人知道他彭畅得到了水元功,否则他武功虽高,却也未必保得住这本绝世武学。但灭了许家庄这么大的事情,毕竟纸保不住火,我估计他多半会对外声称我许家庄和魔教联手诛杀崆峒弟子,这样他就有了灭庄的借口,也可趁机嫁祸给魔教,让人以为魔教得到了水元功。唉,想不到我许广昌纵横一世,晚年却遭此变故。无论如何,我都要为许家留后,必须要保下孝儿,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拿了水元功,假意告知孝儿水元功的下落,然后自尽于他们面前。这样,他们投鼠忌器,便不敢轻易取孝儿性命。只要孝儿能骗他们到武当少林等大派附近寻找,便有机会求救,也就有了一线生机。”

就在许广昌思虑之时,许齐贵已真气不足,出剑初时还有力道,很快便已是强弩之末。高手过招本在一线之间,彭畅哪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剑荡开许齐贵的剑,并趁势一剑划破其咽喉。

“唉!”许广昌哀叹了一身,跳开彭畅,回到许思孝身旁。“彭畅小儿,你想得不错。水元功的确是老夫我掉的包,你来许家庄之前,我已派忠诚之人将原来的油布包送到我许家的一处秘地,你即便把许家庄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到的。”

彭畅听后冷哼了一声,心中却是大定。之前他虽然高度怀疑许家,但心中仍有顾虑。现在既然许广昌亲口承认,这件事情总算有了确切的结论。

“彭畅小儿,你武功虽高,却阻止不了我自杀,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水元功!”许广昌说道。

“你想如何?”彭畅收起长剑,望向许广昌。

“我现在有几句话和我孙儿说。嘿嘿,你可别轻举妄动,即使你点了我的穴道,以我的内力,也可自断经脉而亡。”许广昌说完,不再看彭畅,而是扶起了许思孝,说道:“孝儿,爷爷无能,没能保护好你爹和阿罗,让你突然失去双亲,悲痛欲绝。”

“不怪爷爷,不怪爷爷,是孙儿我自作主张,救了一白眼狼。”说完,许思孝狠狠地瞪了彭畅和魏梓源一眼。

魏梓源张口想辩解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他之前恐怕也不知道他爷爷的所作所为吧“,便不再言语。

“孝儿,你自幼顺风顺水,鲜有磨难。但爷爷今天希望你记住,一个人真正的厉害之处不是他现在武功有多高,而是他的韧性有多强,这样的人,才能最终有一天站在江湖的顶端。爷爷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至少,你要为你的爹娘报仇!”许广昌慈爱地看着许思孝,铿锵有力地说道。

“数百年来,每隔十年,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一批人就会汇集蓬莱阁,比武论英雄。而武功最高的几位,便被称为六合至尊。这个彭畅小儿,这么急着找水元功,恐怕就是为了在六年后的蓬莱阁和天下英雄一较。”

听到这,彭畅冷哼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反驳。

“我有幸和其中一位有过些许交集,了解到他的生平。那就是生死门的门主刀魔孟啸天。”说到这儿许广昌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旁若无人地对着许思孝说道:“孟啸天崛起于微末,他少年时武学低微,却因一时义愤,用毒杀死了当时武林中一流门派点苍派掌门之子。因此他被点苍派追杀,并由此开始了二十余年的逃亡生涯。孟啸天从点苍派掌门之子身上找到了内功心法以及点苍派绝学之一的破魔刀法。虽然武学天分极高,且善于钻研总结,但孟啸天还是在日日夜夜的追杀中失去了亲人,好友,甚至是相依为命的爱人。虽然痛苦万分,但孟啸天从未放弃,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韧性!最终,除了把破魔刀法融会贯通以外,更在一次一次与点苍弟子生死厮杀中找到了这套刀法的多处破绽。借此他也悟到了上乘武学的精益,自创了生死刀法。四十岁时孟啸天武功大成,独自一人杀上云南大理苍山,从此以后江湖再无点苍派。今天名动天下,号称‘不会武功者不杀,年逾古稀者不杀,六合至尊不杀,其余天下人皆可杀之’的生死门就是他之后一手创立的。”

“爷爷…”听到这,许思孝一时语塞,他似乎明白了许广昌是在留下遗愿,但潜意识里却在抗拒。

“孝儿,过来。”许广昌伸手抚摸着许思孝的头,他对着许思孝耳边轻轻说道,“水元功就在嵩山许家密地之中…”话音刚落,许广昌便瘫软了下去,许思孝连忙扶住,却见许广昌已然七孔流血,他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随着视线渐渐模糊,他气若游丝地说道,“孝儿,记得活下去,活下去…”

许思孝虽然少不更事,却也十分聪明,否则也不会在逃脱魔教追杀时,往南京相反的方向逃亡。他立即理解了许广昌的用意,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许家在嵩山有什么密地,爷爷这么说实际是说给彭畅听的。彭畅内功精湛,许广昌的耳语虽然小声,恐怕也还是被他听了去。可见爷爷根本没有掉包过水元功,而是心知许家今日必然不幸,只想留住自己这个孙子的性命而已。

“阿虎阿龙,娘,爹,爷爷,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亏我还给阿虎吹嘘什么‘心存善念,天必佑之’。儒家的什么仁义都是狗屁,我许家一心向善,却落得如此下场,还是老子道德经中说得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爷爷,我会活下去的,会给你和爹娘,阿龙阿虎他们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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