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箭矢又如何?如何能近他分毫?
季璃清唇畔浮起笑意,眼底笑出盈盈的光。
头一次瞧见苏墨南与敌人对峙的模样,只觉心底得欢喜满溢,与有荣焉的骄傲与自豪更是让人心底发烫。
女子在同伙的掩饰下想要逃跑,苏墨南却是直接堵了她的去路,她使的双刀本是适合近身作战,如今在苏墨南面前却是丝毫发挥不出,每每兵刃相接,皆是震得虎口一麻,差点脱力而去。
“公主,该走了。”
“好。”几乎是不加犹豫的,季璃清回应了畅夜。
唯在她剔透纤长的睫羽下,有挣扎的神色在其间翻腾涌动。
于是乎,季璃清丝毫未动。
这世上的有些人,见一面就少一面,所以能多看一眼,她便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再一眼……
季璃清目光深长而眷念地看着那柄乌金长枪所指之处恍有定海平波之力,金光大盛中那人岿然不动分毫。
“走吧。”
季璃清转身上马,干脆利落。
墨南,许是往后这山南水北,你我再没有来日方长。
墨南,能再见,已是万幸。
墨南,一直忘了告诉你,这条路是我的选择。
昭和九年,时年季璃清三岁,苏墨南六岁。于宫宴之上,苏墨南对着季璃清的小脸吧唧一口亲了上去,任季璃清如何挥打他都抱着她不撒手。
这是季璃清记忆中,两人的第一次交集。
昭和十年,每每苏墨南偷偷进宫,都被娘亲温柔的安排与季璃清坐在小凳上,乖乖巧巧地玩耍。
昭和十三年,自从再见,苏墨南便常常往昭玉殿跑,并且在殿墙隐蔽处凿了洞口,供他出入。
昭和十四年,从无视到接纳,从孤孑到慰帖,是因为他坚定地选择且维护。那一年苏墨南偷偷带季璃清出宫看上元灯节,被镇北将军狠狠揍了一顿,卧床一月。
昭和十五年,若这世界上有救赎,与苏墨南在一起的每一天就是救赎。
昭和十六年,苏墨南年十三,参军入伍。苏墨南以为季璃清不知晓原因,其实她都懂。人若有了执念,便不会满足。他想救她出宫墙,这份情意便足够她缅怀一生。
昭和十七年,他于季璃清十一岁生辰时回来,带回了只天北银狐幼崽作为生辰礼。可惜,这只银狐只活过了三个月,便被季璃婼毒杀。
昭和十八年,季璃清十二岁生辰礼,是少年花了半年跑遍天北绘制下来的塞外风光图。同年,苏墨南名声大振,人称“小神将”。
昭和十九年,苏墨南大胜北甘鞑,偷偷送了许多天北的小玩意作为生辰礼。
昭和二十年,苏墨南前前后后花了两年时间猎了数十只赤火银狐为她做了件狐裘。
昭和二十一年,少年送给季璃清十五岁生辰礼的礼物是他贴身戴了十八年的玉佩。
昭和二十二年,季璃清及笄。天下没有哪位公主的及笄礼如此平静简陋。这一年的生辰礼是一柄花纹繁复的匕首,以及少年用一颗隐密而炽热的心吹奏了一曲《凤求凰》。
昭和二十三年,九月十六,月圆而硕。季璃清生辰就这么在出嫁路上平静度过,苏墨南送季璃清的生辰礼是:也许是此生两人的最后一面。
是日,季璃清年满十七。
是年,苏墨南行弱冠礼。
乌金长枪死死压制住女子,苏墨南周身气势尽敛,只余月色清辉在他身侧倾泻而下。这单薄而孤拔的身姿,在清冷月色中自有种沉默而悲怆的气质。
好巧不巧,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移眸瞧过来。通红的火光在他眼底灼烧殆尽,睫羽掩盖的阴影下,一双眸子静静地流淌着喧嚣与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