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听到?
秦峥叫苦不迭,却见那人目光侧移他半分,盯的且是他身后。
他刚转头,迎面一道疾风飞驰而过,马上人衣袍翻飞,很快消失在街尽头。
好马!好骑术!
“爷,这人是?”
转瞬而过的身影,却是莫名熟悉。
“哈,晚喽。”
桌上三枚骰子旋转立定,那人摇头晃脑一阵,将骰子收回衣袖,笑眯眯地对商贩道:“今日就尝些不一样的。”
“好的,爷稍等。”
等不到那人回答,秦峥百无聊赖托头望天,反正爷吃啥他们吃啥,用不着花心思。
“秦峥。”
“爷?”
“你不是好奇这人是谁吗?去城门口问问就知道了。”
“哈?现在?”
“对,就现在。”就着粗陶碗喝了口热茶,那人颔首,一本正经。
秦峥望了望在坐同僚,众人颇有几分同情,余下的莫以为他看不出,是正憋着幸灾乐祸呢。
哎,看来又没得吃了。
秦峥收了收裤腰带,嗅着空气中的香气咽了咽口水。
“是,爷。”
*
吵吵嚷嚷的早朝终于散去,皇上身边的首席太监之一慎公公呈着圣旨,在后宫中疾步而行。在他身后,身披玄甲的御林军阔步向前,不留丝毫声响。
路过的寝宫皆是严丝合缝。深宫中没什么消息透露不出风声,不闻不问不掺和,方为明智之举。
与后宫众寝宫不同的是,坤宁宫宫门大开,门口立着六位太监。
为首的太监见慎公公及御林军前来,急忙向前行礼。“师傅、右统领。”
“起来吧。”慎公公嗓音尖锐,提着嗓子道:“小六子,杂家问你,事情办得如何了?”
被叫小六子的太监起身垂首道:“承蒙师傅教导,小六子不辱圣命,人全部都在。”
慎公公颔首。
“右统领,请。”
“慎公公,请。”
论身份地位,慎公公自当更甚一筹,本该当仁不让走在前头。坏就坏在这差事烫手,走在前头未必是好事。
右统领林羽修也不是吃素的人,见慎公公不走他也不动。只是挥了挥手,命御林军将坤宁宫包得滴水不漏。
冷哼了声,慎公公跨进坤宁宫。
院中跪满了太监婢女,皆是瑟瑟发抖,角落里还躺着几具尸体,眼睛大睁着满是惊恐。
慎公公径直入了寝宫,于他而言这些都是人头,看与不看没什么分别。
华丽的寝宫摆的都是最尊贵的物什,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要钻进来的地方,如今却似死了般寂静。
一人端坐在凤椅上,端丽明艳的容颜用珍珠粉细细涂抹,描了黛眉,点了绛唇,发髻高绾,头戴凤钗翠冠。一袭祥云飞凤吉服逶迤,仿佛又是那年封后大典上,新后新帝执手登上高台,受万民叩拜。
环佩叮咚,有凤来仪。
新后承载着万般荣光与尊贵,与新帝比翼,如日月同辉,照耀斗室,直让人无法直视那般璀璨容光。
当年新后神采飞扬,如今眸光平静锐利,同样无法直视。
“皇后娘娘,皇上有旨。”慎公公恭恭敬敬一拜,将圣旨举过头顶。
“何罪?”
慎公公揭开圣旨。
答曰:“残害子嗣,罔顾人伦;戕害妃嫔,有失凤仪;其情难恕,其心可诛。”
“何置?”
答曰:“收凤印,去冠服,着令搬去秋池殿,永世不得出。”
“白相何如?”
“告罪养病,示为教导无方。”
“以退为进。”季璃清轻笑。
“公主,是否太过顺利了?”
季璃清摇头。“顺水推舟罢了。”
只是这谁是水,谁又是舟?
洁白的澄心堂纸上,季璃清终是落笔。
她写得极慢,极慢。
仿佛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刻进骨子里、融进血液里一样。
畅夜在一旁磨墨,见了她笔下收尾之字,眸光一动。
毫无疑问,季璃清字写得极好。
她习字甚早,后又有天下第一大家执导,自难有人匹敌。
要说季璃清的字,有如行云缥缈,容与从风,看似纵横挥洒,实则气韵深藏,自有捭阖天下,藏山纳海之风骨。可今日这字却是不同的,大气磅礴间杀机尽显,锋芒毕露!
毫不隐藏。
“公主,谨公公来了。”
绿薏小跑着进入殿中,季璃清恰好放下手中之笔。
有风从半掩的窗外猛地吹来,洁白的纸张上绿薏只看见一个字。
一个偿字。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世间事,不过一个偿字,欠人情,要还,欠人债,要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