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景阳结婚后,森田松子所呈现出来的,便是一位贤妻良母的形象,对内对外,无一差评,待陈景星的态度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陈景阳不止一次地夸赞她,感慨自己寻了个如此完美的良人。
城府极深、稍微有点美色的女人耍起心来,便是势如破竹,诸神难挡。
犹记得她在陈景阳的病床前、在陈景星的灵柩前、在无数双可见证的眼睛前,那种痛哭涕零、万分自责懊悔的模样,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堪称顶级的表演。
只有他一人知道,一切不过是假象,是为了遮掩丑陋的动容。
当时的她,亘古未有的让他心生厌恶与憎唾。
江半算是明白了他小时候为何对自己的母亲那般,换了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
“全盘托出吗?”
江半点了点头。
陈凌也像是忽然陷进了一阵往事,眼神变得飘远:“我想过,可她救过我的命。你知道我亲生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江半心里一惊:难不成也是被森田松子?
“其实差不多,他喝醉了酒,神志不清,我险些被他打死,是她反抗了,结果失了”
还算好还算好,江半吐了口气。倘若两者皆是她下的狠,那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可怕啊。
“他死了,警方判定正当防卫,她免去了受牢狱之灾。我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她才变得”
听到这里,江半虽是仍然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可多少滋生出些微悲悯。
有些恶不是天性,而是一朝一夕被强迫、被笼罩、被渗透进去的。
她想起森田松子所说的都是为了他,为了带给他更好的将来,面对一个如此极端的母亲,大概谁都透不过气。一端是亲生母亲,一端是幼年的好友,天秤无法自主倾向任何一端,注定了要深陷其,苦受折磨。
“这么些年,我觉得我自己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但好在遇到了你。”
陈凌也看着她,温柔的眸光带了点惊叹,仿佛自己都不敢置信似的:“你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药,是我在这么多阴暗里唯一窥见的几缕天光,是我的信仰,都是你。”
江半故作轻松地笑笑:“幸运吧。”
“是啊,很幸运。”
江半靠着他坐下来,伸将他搂在怀里,轻声说:“我也很幸运。”
她和陈凌也,本是这万丈红尘里两颗枯竭的灵魂,从遇见那天起,就相互汲取仅有的养分,逐渐蓬勃了生命力。
他来了趟人间,经受了如此多的噩梦和不堪,在失望与濒临绝境之际,把她当做唯一的解药,而她呢?年来深陷同一片水域,爱也好,愧疚也罢,亦通过他完成了救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呢?
是在黄昏时分的呐喊吗?还是在一遍又一遍恶味的玩笑呢?也许是在他抱住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终于意识到,曾经的恢弘似乎返照,而她依然敢这么说
原来我们才是互相拯救,在这片太清冷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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