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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我们去哪里呀?”一辆疾驰的马车上,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望向一脸愁容的妇人。

那妇人约三十岁的年纪,打扮朴素,容貌清丽,未施脂粉却难掩俊秀的样貌,只是眉宇间有说不出的哀伤,一双桃花眼又红又肿。

听了怀中孩童的话,妇人静默不语只是暗自垂泪。小姑娘见娘亲沉默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只是长途跋涉除了辛劳,就只剩无聊。小姑娘从来没出过远门,对周遭的一切都很好奇,参天的古树,不知名的花草,艳丽的蝴蝶都能吸引她的注意,这一路倒也乐得自在。

“夫人,咱找个地方稍稍歇歇脚,这一路颠簸,时间太长您和小姐受不住。恰好这马也该吃点草料了。”

“好,那就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车夫将马车停在一棵大树下,给马匹侍弄草料。妇人牵着小姑娘坐在路旁的石头上乘凉,虽是夏日,但周围树荫遮蔽,倒不觉得炎热,小姑娘在周围走走看看,寻花识草,突然看见一片毛茸茸的小草,随着风成片摆动,小姑娘伸手轻轻触摸,感觉痒痒的,便顺手摘了几棵。

“娘亲,你看,这草长得好奇怪呀。”说着把手中的草递给母亲。

妇人笑了笑,说到:“这叫狗尾草,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清热利湿,祛风明目。”

“那我要去多采几棵,娘亲你老说眼睛看不清,用它煎药你的眼睛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妇人伸手将小姑娘揽在怀里,“慕之乖,不用担心,娘亲没事,我给慕之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好。”小姑娘乖巧地回答。

“那慕之想听什么故事呀?”

“什么都可以,娘亲讲的故事都很好听。”

妇人看着小姑娘手中的杂草,笑着说到:“那就讲一个狗尾草的故事吧。相传很久以前,天宫中有一位绝色仙女,她是玉皇大帝最得宠的女儿,能歌善舞,明慧聪颖。玉皇大帝生辰时,四方众仙前来贺寿,玉皇大帝让仙女为众人献上一舞。仙女的舞姿轻柔曼妙,好看极了。众仙都拍手称赞。玉帝身旁的侍卫也被深深迷住。此后,侍卫巡视天宫时常常绕道途径仙女的寝殿,希望可以偶遇。终有一日,仙女的灵兽正欲偷跑出来被侍卫发现。两人就这样相识。一来二去便互生情愫,没多久就被玉帝发现,玉帝很是恼火,斥责他们犯了宫中禁忌。下令将仙女幽禁在月宫,不得踏出一步,将侍卫贬为神犬,派去看守蟠桃园。那神犬思念仙女,总是望着月宫的方向,或许是思念成疾,神犬竟慢慢地变成了一株草,但依旧倒向月宫的方向。于是后世将此草命为狗尾草来纪念仙女和侍卫的爱情。”讲到这妇人看着沉睡的孩童,笑意盈盈。

车夫从马车后面探出头来:“夫人,上次您给小姐讲牛筋草的时候也是这个故事。”

妇人笑着回应:“故事不在新,好听就行。”

“也是,只要是您讲的,小姐都爱听。”车夫觉得夫人的话也没什么不妥。

车夫抬头看了看时辰,觉得差不多该上路了,正欲起身,就见眼前一片模糊,而后倒地不起。还没等妇人缓过神来,只见五名蒙面黑衣人从草丛中跃出,将母女二人围住。

“你们是谁?”妇人厉声质问

“主人有令,誓要我等取你母女首级,夫人,得罪了,上!”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将剑刺向二人。

妇人本能地将女儿护在怀中,心想自己死在这不知名的地方无妨,可怜自己的女儿,年纪尚幼,就要枉死他乡,不免悲从中来。就在这时听得几声疾呼,五名黑衣人应声倒地。妇人定了定神,见来人身穿大红纻丝飞鱼服,腰佩雁翎制式绣春刀,妇人看了一眼面前之人的穿着对袭击她的黑衣人是何身份,心里便有了些眉目。

“微臣来迟,让夫人受惊,请夫人恕罪。”

“大人快请起,我不过一寻常百姓,可受不起这等大礼。”语毕,妇人便转过身去,不再瞧他。慕之看了看跪在面前的人,又看了看母亲。在慕之的印象中母亲向来待人和善,说话温声软语,从未如此苛待他人。当下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怔怔地望向母亲。妇人心怀怒气,正难以释怀之际,看到女儿懵懂地望向自己,当即软了心肠。向身穿红衣的男子说道:“起来吧。是他叫你们来的。”

红衣男子起身拱手,答道:“禀夫人,是,我等奉命暗中护送,力保夫人和小姐的安全。”

妇人低头看向地,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他还说些别的什么?”红衣男子一滞,他接到的命令只是安全护送,并未有其他交代。但眼见夫人似是问有所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妇人抬眼看了看他,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奢望呢。走吧,不是要护送我们母女吗,天快黑了,还是抓紧赶路吧。”说着便带着慕之上了马车。又扭头看了一眼周围身穿锦衣华服的人。说道:“你们等一下最好把身上的衣服换掉,穿成这样,生怕不知道是锦衣卫在办事吗。”红衣男子赶忙应道:“遵命。”

虽然嘴上嫌弃,但不得不承认,有了他们的护送这一路上太平多了,即使长途跋涉,也不算太过辛劳。

推开祖宅的大门,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掩住口鼻。少时离家,一别数年,不知家中竟是这幅光景,妇人不由得难过起来。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老头身穿粗布衣衫,本正在后院取水,听到响动赶来,就看见院中站了一群陌生人。刚要出声呵斥就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小姐?是小姐吗?”老头看向院中的妇人,声音忍不住颤抖。

那妇人早已眼泪婆娑,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点头。

老人颤微微地伸出手:“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终于把您等回来了。快进来,我去给您沏茶。”说着便将母女二人领进屋中。

这妇人本名卢凌烟,是登州富庶人家的小姐。年少时,父母将其许配给同为商贾的人家。但卢凌烟不似一般闺阁女儿,生性桀骜,从小酷爱刀枪棍棒,幼年拜了师傅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平时还喜欢打抱不平,加之父母宠爱,时间一长,到颇有些“恶名远扬”。街头巷尾都对卢家千金议论纷纷,到了婚配之年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让卢家老两口急坏了。好不容易找到一门当户对的少爷,卢凌烟这儿到犯了冲,死活不嫁。

卢老爷一时心急,说了狠话,要是不嫁就和卢凌烟断绝关系。本想着女儿性子虽倔,但也不会油盐不进,念及父母,应该会允了这门婚事。结果卢凌烟半夜留下封书信,就这样远走他乡了。十几年来了无音讯。

开始卢老爷还派人四处寻访,后来越找越怕,大家都说卢家小姐怕是寻了短见,卢老爷每次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总是会在半夜惊醒,梦见女儿身首异处。后来索性不找了,找不到便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每当深夜想起,总是忍不住神伤。

卢凌烟领着慕之坐下,环顾四周,这屋中的陈设摆件和她走的时候相差无几,只是破旧了许多。

“娘亲,这里是什么地方?”慕之看着有些陌生的环境忍不住开口问到。

“这是娘亲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娘亲的家,以后慕之就和娘亲住在这里,好不好。”慕之点点头,卢凌烟轻柔地抚摸着女儿。想到自己离家数年,父母该有多伤心。自从卢凌烟当了母亲之后,越来越无法原谅当年自己的行为。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卢凌烟第一件事就是想回家看看。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卢凌烟有些害怕,家中并未见到父母的身影,这让卢凌烟有些忐忑,想要问个明白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思量间,何伯端着茶水点心从后屋出来,似是看出了自家小姐的犹豫,何伯一边将食物摆好一边说道:“小姐走后不久,这街面上糟了次大灾,前面白府的仆役不小心将烛灯打翻,差点把整条街都烧没了,还好发现的及时,咱这老宅虽有损伤,但修补修补也能保得住。老爷夫人又在西街置办了一处宅院,卢家上下现在都在新宅子里生活。”

卢凌烟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何伯,父母身体如何?”

“小姐放心,老爷夫人安好,只不过毕竟年岁渐长,身子总归是赶不上从前。老爷害怕小姐哪天回来,找不到家门,特意让老夫守在这里,千等万等可算把小姐给盼回来了。”

“何伯,父亲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卢凌烟想到自己就这样弃父母而去,这么多年都未曾尽孝,羞愧不已。

“小姐哪里的话,确实,一开始老爷夫人别提多生气了,毕竟卢家已经和对方许了婚约,结果自家女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当时左邻右舍街头巷尾可没少议论,卢家小姐逃婚可是登州好几年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时传着传着还变成了造谣,说小姐早有心上人,这不是离家是私奔,还说小姐身怀六甲,害怕洞房时露了馅,不得已才逃跑。到后面就越传越离谱。老爷听到这些风言风语生气极了,把传谣造谣的抓起来一顿好打,之后说的人渐渐少了。毕竟咱这登州城每天都有新鲜事,老百姓的注意力是很容易分散的。”

“时间一长,老爷夫人也想开了,就算强迫小姐嫁了过去,这婚后也不得安宁。与其这样走就走吧,这亲情血脉哪那么容易断,生气归生气,老爷夫人还是惦记着小姐。每年春秋置换新衣服时,夫人总命人挑上好的料子留着给小姐,吃到好吃的点心,便让人记下做法,等着做给小姐吃。”何伯看卢凌烟早已红了眼眶,便不再往下说了。这时才发现卢凌烟身旁的小姑娘,开口问道:“小姐,这是何人呀?”

卢凌烟擦了擦眼泪,牵着慕之答道:“何伯这是我女儿,今年六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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