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琏二奶奶！”

黛玉与王熙凤闲聊许久，还没有套出她的心事，平儿和含翠在下边说体己话，这时突然听到门外脚步声急促，锁青和雪雁跑了过来，匆匆见礼后说道：

“大姑娘把手给割伤了！”

一听这话，王熙凤连忙站起身，当即就要开骂，却听黛玉道：“怎么回事，敢是切菜时切着了？”

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些？

王熙凤回看林妹妹的脸色，看不出有多担心的样子，便一时不好说话，只是脸色有些难看地站着，至少也要作出个姿态。

锁青也摸不准姑娘的意思，照她想来这时黛玉直接摔了茶杯都不意外。不过黛玉不发火当然也是好的，于是便有什么说什么：

“是，我才去看过，这会子已经包好，大姑娘还在厨房里，只把我赶回来了。”

“那就没事儿，去罢。”

黛玉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把王熙凤和满屋丫鬟们都给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林姑娘莫不是因为什么事被林大姑娘给气傻了，在这报复呢？

荣国府里因为贾宝玉的受宠，这些娇生惯养的主子们稍出点事情就能闹起来，黛玉本就看不惯那种着急忙慌的样子。

更何况在家时也难免摔着磕着，或者作针线时被扎一下，绛玉早就教过她如何使用法术来止血疗伤，只要姐姐不是把整只手给剁下来，些许小伤跟没有一样。

她心中安稳，但这种表现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就有些不对劲了。

丫鬟们不明就里也不敢说话，凤姐儿可是不管那么多的，林大姑娘大冬天在人堆里见了血，贾母王夫人问起来她也得有个话回，便说道：“我早就听说两位林妹妹之间感情最深，这叫什么……耳听为虚？”

“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黛玉白她一眼道：“这么多糕点茶水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点子东西要堵我的嘴是不容易。”

早过了荣国府用晚饭的时辰，凤姐儿只好用桌上的点心垫垫肚子，此时一块桂花糕正吃了一半，拿在手上笑道：“你让她去干那些下人的事儿，割了手也不叫人替，说出去还以为我苛待你们姐妹，我还不冤枉死了？”

“这你倒提醒我了，含翠。”

黛玉喊来含翠，作出和姐姐一样的交代，让她管着别惊动长辈们，也不要传到其他主子耳朵里，至于能不能管得住，正好考验考验她们能力。

“这就行了？”

王熙凤见黛玉如此安排，轻嗤一声：“最多三天，该知道的一个都跑不掉。平儿这妹妹倒是真没认亏，可这种事别说含翠自个儿，再多十个她也按不住。你们屋里这几个还好，厨房里的怎么办？”

“这不正显得你管家有道么？”

黛玉随口的这一句讽刺正中靶心，险些没让凤姐儿把手里的桂花糕扔她头上，凤姐儿气得直笑：“好一张利嘴，这是看我呆久了心烦，要赶我走呢！”

这就恼了？

相处日久，黛玉忘记今天的王熙凤是带着心事来的，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然惹出她这么大的气来，见王熙凤直接要往外走，心急之下起身一提步，就来到凤姐儿身边拉住她：

“不过是逗个闷子，凤姐姐恼了可就没意思了。”

王熙凤也自悔气来得太快，黛玉服软正给了她台阶，刚要开口却突然一怔。

林妹妹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方才凤姐儿起身甚急，黛玉还与她隔一张桌子，只是眼前一花便按住了她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林妹妹，你……”

见王熙凤一双丹凤眼直往自己身上瞅，黛玉笑道：“凤姐姐这是气昏了头，不认得人了，要不派人请太医去？”

被黛玉牵着重新落座后，王熙凤仔细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心中满是狐疑又不好说，一时有些沉默。

后见厨房里已经开始送来一些腌制和醩制的小食，黛玉也让紫鹃去温酒，并在外边留一桌丫鬟们的吃席，凤姐儿这才把疑惑暂时按下，开口说道：“小女儿家的又没什么客人，也吃起酒来。”

黛玉只笑不答，并催人快些温酒，她们姊妹自己极少喝酒，可看凤姐儿没什么精神，黛玉早打定注意用酒催一催，当然不会听她的。

开胃的小食已经上来，那么说明正菜也不远了，看来姐姐在厨房里确实没出什么事。

确切来说，黛玉的想法仅仅对了一半，绛玉手上的伤口自然小事一桩，可她手里这道菜却成了麻烦。

若按照她本来的意思，是想作道海鲜丸子汤的，不仅黛玉能吃，还在病中的贾敏承受得住，招待王熙凤也不寒碜。

可刚才汤底洒了，她的手被包起来搓丸子都费劲，找人来代替也实在不愿，面对着被捏得乱七八糟的鱼虾和面糊，绛玉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

总不能弄一道杂烩出去丢人吧……

“大姑娘，我终于看懂你要作什么了！”

绛玉正伤脑筋的时候，柳家的从一旁凑了过来，她的注意力从未离开林大姑娘，此时绛玉的窘境也能看出一二，深修吹拍的柳家厨娘，自然不会将这个好留给别人。

“林大姑娘从南边来，没想到连我们这边民间的小食都会，这是要作拌汤罢。”

嗯？

绛玉被她这一提醒，想起她外出时曾经吃过的小食，再扫视着案板上的食材，发现将错就错倒真能作下去，于是看这柳家的媳妇也更顺眼了些。

拌汤，也可以叫疙瘩汤，是北边民间拿来充饥的一种食物，将面糊鸡蛋调成小粒再作汤，多用于朝食，本意是为了方便和节省。

民间小食拿来待客有些寒酸，不过绛玉此时食材充足，鱼虾肉贝都不缺，大可以作得奢侈一些，想来味道也不会薄了，而且只要东西好吃，格调要提上去还不容易？

于是绛玉转头，一脸认真地对柳家媳妇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拌汤，我要作的这道汤叫作……”

她只停顿了一瞬，就飞快地编好了名字：“叫作‘水田飞白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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