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第二天,陶杰桢便打电话约了黎文彧见面,想将昨日的见闻告诉他,奈何黎文彧称有事不得相见,便作了罢。
休息半日,陶杰桢决定写上一封信给黎文彧,希望他看到以后,能大致了解那女人的真实身份,调查清楚这女人到底什么目的或是直接离她远远的,反正都比蒙在鼓里强。
另外一边陶杰桢在上海诗情画意照相馆里照看着生意,说到底父母这次一同出差,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大担子。好就好在给她带来了林子期这么大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他连忙进入暗房察看上次在公园一游给林子期的照片洗的如何了,看着昏暗光线下白色底片上的人影,是那样的动人。他见照片已经可以取出来了,连忙小跑到前台给林四柒家里打电话。
滴滴滴......
滴滴滴......
接电话的是林母,“喂,您好,这里是林家,请问哪位?”
黎文彧见电话通了,激动万分地说:“我是黎文彧,诗情画意照相馆的。请问林子期林小姐在家吗?”
林母听到是来找自家女儿的,便应到:“找子期是吗,她在家呢,你等等,我去找她。”说完便转身去到女儿房间。
“子期,有电话找,照相馆的。照片不是拿回来了吗?”妈妈疑问道。
林四柒此时正坐在书桌前翻看翻译过的小说沉浸其中,被母亲一唤,愣了一愣反应道:“妈妈,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电话还连着吗?我去接。”说罢合起了书走出了房间,接起电话:“您好,我是林子期。”
“子期,我是黎文彧,上次公园给你拍的照片洗好了,你在家里吗?现在...你忙吗?要不,我给你送去?”黎文彧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惹得林四柒暗暗发笑。
黎文彧似乎是意识过来了,挠了挠头憨憨笑了起来。
两人约定好在美好食光西餐厅碰面,一起共进晚餐以后,黎文彧声称有样东西要带给林四柒但是忘记带了,想要带着林四柒去家里坐坐把东西给她,再送她回家。
林四柒再三推脱,但是黎文彧一直执着,她便答应去他家门口等他取出来。
两人到了黎家宅子附近,林四柒便停住了脚步。黎文彧看她没有丝毫让步的样子,便也不好勉强,一路小跑去取自己给林四柒挑选的耳饰。
陶家宅子离黎文彧家本就不远,陶杰桢也正好将信写的差不多打算交给黎家下人便离开,哪里料到刚走过来便看见林四柒和陶杰桢在一起。
这一幕让他更加怀疑眼前这个女人,他质疑道:“文彧,你们怎么在一起?”
黎文彧还不知道此时陶杰桢的想法便搭过了陶杰桢的肩说自己是约了子期给她照片还有自己给她挑选的礼物。
陶杰桢见她居然打算收黎文彧的贵重礼物,便更加深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把将自己的兄弟拉了过来,告诉他:“你不知道她是歌女?伯父会让你和一个歌女来往?还给她送礼物?”
“歌女......什么意思”黎文彧一时有些接受不来,准确的来说是不敢相信以及不能接受......
他走过去看向林四柒“子期,他说什么,他误会你你怎么不解释呀。”他努力镇静下来温柔地问她。
陶杰桢丝毫没有给林四柒开口的机会:“文彧,她叫林四柒,你一直在国内难道你不知道吗,舅舅说她是这里有名气的歌女。”
“林四柒,林子期,林子期,林四柒......”黎文彧仿佛是恍然大悟。
他把一切串了起来,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从最开始就看中他家的产业故意来接近,想要飞上枝头,飞黄腾达。很多红舞女歌女都是这样的,这是大家对这个职业的固有印象。
林四柒向来害怕别人将自己的身份作为话柄来说自己,此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陶杰桢前一天的冷言冷语与今天两人的冷嘲热讽,都像剑一样中伤着林四柒。她怯懦地退着步,无助的看着黎文彧,渴望获得黎文彧的相信。
然而一直候在门口的管家,目睹了全部过程后,更是走上前来,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鄙夷地说:“腌臜的歌女也敢来反复我们家少爷,真是当什么人都能踏进这片地界了。今天和我们家少爷吃饭,明天就不知道在哪了,赶紧回你的舞厅吧!别在这耍你那些花花肠子了。”
黎文彧失望地看着她说到:“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林四柒?上海梵森歌舞厅当红的那个林四柒?上海滩祁爷口口声声很看好的林四柒?”
林四柒的眼中暗暗蒙上了一层泪,她没有想到自己与黎文彧的交情结束的这么快,那个悉心照顾她的人,也可以一朝对她冷眼旁观,冷嘲热讽。黎文彧、管家那些不了解的人也就罢了,自己平日和他的相处,他还看不清自己的为人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哭着跑开了......黎文彧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坦白说,即便知道这个他依旧对她心有爱慕,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她的身份。但他没想到的是,今天他的表现也管家的那番话,已经奠定了,他们之间从此以后,再无以后了......
林四柒一路跑着,也忘记了自己跑了多久,她停了下来蹲在路边痛苦。道路上空无一人,晚上的上海是不安生的,女孩子不宜单独走动,但她没料到的是,两个人踏进这里,出去就是一个人了......一时间,她所有的委屈无处发作,她心想着自己两年来的境遇,父亲离世母亲为了弟弟让她牺牲自己,再到这一路来的不易。她似乎是要将这两年来的泪水都流尽了,才堪堪站了起来,双脚已经有些许麻木了,她身形晃了一晃,稳住了身子,便继续朝家走去。
回到家中以后,林四柒没和母亲打招呼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洗漱没有换衣将自己一把闷进了床里。没有流泪,没有声嘶力竭,只是一言不发。似乎所有泪水和抱怨和委屈都被棉被吞噬了。
母亲永远都是最细腻的,林母走了进来,看到女儿此时的状态便猜到她一定发生了什么
妈妈走到床边,什么也没说坐了下来,轻轻拍着林四柒的背,轻轻拍呀拍呀,安抚着她的情绪,唱着小时候哄她和弟弟睡觉时的歌谣。
妈妈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轻轻柔柔却拍塌了她内心最后一丝倔强与坚强,她默默留下了泪水。泪水犹如梅雨季节的雨水,越闹越凶,变成雷阵雨变成滂沱的暴雨,林四柒闷在被子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嗝。
母女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却在相互疗伤,坐在床边的妈妈也默默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充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