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两侧的许多鬼怪也都中了圈套,纷纷抗议起来。
就连台上等待行刑的罪鬼也在趁机咆哮,哭诉冤屈。
一时间,城隍庙前乱成一团。
在众多不知名者的煽风点火下,越来越多的鬼怪加入进抗议之列,拥挤向城隍庙。
负责维持秩序的众虚耗和鬼卒们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转头看向九丈牛头。
耗头神色严峻,摇晃身体,变小下去。
马面不知何时来到它身后,幽幽叹道:“今晚派出鬼怪来暗中闹事的,显然不止一方县主。我原本还想着,你若聪明一点,配合示弱,将它们全都引出,再逐一诛灭。你却打草惊蛇,让它们提前煽动哗变。”
耗头讷讷,半晌压低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马面微微摇头:“某也没办法了,除非将它们全都打杀了。”
耗头愣住:“那我这个城隍老爷,还有什么当头?”
马面微微点头:“就是啊,所以说,下次一定要听我的。不过你也别太急。”
耗头抓了抓脑袋,苦声道:“我辈怎能不急……嗯?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法师何等人物,定然料到眼下的局面。知道你搞不定,自会有后手。”
“你……哼,你这马面,休要得意,你不也一样没办法!”
没等牛头马面继续斗嘴。
突然间,一阵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此地发生了何事,如此喧闹?”
众鬼怪仰头朝天,无不怔忪。
皎白的月光下,一辆由四匹矫健石马牵拉的精美马车,穿过夜幕,随风而来。
转眼间,马车下降,落于高台。
一名头戴玄冠,身着华袍,腰插簪笏,手托法印的中年男子一脸威严地走了出来。
牛头和马面脸色同时大变。
“是他!府城隍!”
“他怎么还活着?”
它们飞快交换了个眼色,正要出手。
“府城隍”淡淡瞥了它们一眼:“牛头马面,你们暂且退下。”
马面心中一动,急忙拉住前面的大牛尾巴。
感受到身后那股拖住自己的巨力,牛头暗暗震惊,心底对于马面的评价又高了一筹。
可很快,它也意识到什么。
牛头马面是法师前不久刚赐予的花名,除了法师外,暂时还没有人或鬼这么叫过。
然而也说不准,毕竟我辈和马面这个讨厌鬼长得都很生动形象。
就听“府城隍”传音,“……天马流星拳。”
牛头与马面同时一愣,面色古怪,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
……
‘终究还是要登场啊。’
周逸心中暗叹。
他隔着水镜,操控身外化身叶道人,降临城隍庙前。
心念一致,感观代入,身临其境,和真人亲临现场已无任何分别。
重新炼制过的叶道人给周逸的感觉,就仿佛另一具身体。
这一刻,他既是小院中的僧人逸尘,也是高台上的叶道人。
随着他的到来,庙前长街渐渐安静下来。
鬼怪们无比敬畏地仰望着它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纷纷匍匐在地,叩拜而呼。
“参见城隍大老爷。”
“见过府城隍大王!”
“祝大老爷万福贵安,证道太阴,幽冥永生!”
就连那些暗中煽风点火的鬼怪们,也都战战兢兢,跪拜于鬼群之中。
周逸模仿着府城隍所该有的肃穆威严,任凭众鬼朝拜呼喝,也不作声,面色冷峻,不怒自威。
他背于身后的袖筒中,一片片榆钱叶子悄无声息地飘出,飞入长街鬼群,寻找到那十几名暗中煽动的鬼怪,随后钻入它们脖颈后。
那十几头鬼怪虽觉异样,可摸了摸脖子什么也没有。
府城隍驾临,它们心里有鬼,自然没有多想。
却不知,这是十几片榆钱叶子,都是周逸最新炼制的一种追影符。
待到它们离开文和县,回转来处之后,这符也会将其所见所闻以水影的形式留存下来。
“罢了。都起身。”
高台上,周逸摆了摆手,随后扫过众鬼怪,威严古朴的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本座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
文和县城南小院,有阳间之人,号称大大王,欲图染指阴间事宜。
诸君是看不过去,方才聚众呼啸,向县城隍抗议,力求公平公正。不得不说,诸君为我幽冥之道,实在是煞费苦心。辛苦了!”
当下便有不少老鬼掩面而泣,感激涕零。
更多的鬼怪则是交口称赞,大声宣颂府城隍高德大义,乃阴间青天。
“然而,诸君将矛头指向城南小院中的那一位,却是大错特错。”
周逸丝毫不给众鬼回神的机会,紧接着说:“不瞒诸君,本城隍与城南小院中那一位,乃是多年故交,深知其为人品性。
此人乃世外之人,游戏红尘,却不涉世事,何况阴间之事?
只不过此人亦有一‘恶习’,偶尔兴致上来,却喜欢多管闲事,或是锄强扶弱惩治邪祟,或是点化苍生有教无类。
别说文和县城隍耗头,就连本座,昔日也曾蒙城南小院中那一位的指点,方才有今日之成就。
所以,他绝非你们所想象的,借冥律插手阴间事宜。”
说到这,周逸长吁口气。
掸了掸袍袖,朝向城南小院方向……的自己,拱了拱手。
这番话,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
虽说略有抬高“城南大大王”之嫌,可也只有这么说,才能解释堂堂一尊府城隍为何会容忍大大王的存在。
随后周逸直起身,冷眼扫过白骨童子、无面烛女等罪鬼,目光转了一圈之后,落向牛头。
“县城隍继续吧。该如何办,便如何办,无需管本座。”
说完,周逸将高台留给牛头与马面,迈开四方步,重新走进马车。
所谓事了拂袖去,装完就上车,避免说多露馅。
府城隍的这番出场,周逸自然也是早有准备。
以广元郡府城隍的威信,能够迅速镇压住哗变鬼怪。
顺便敲打那些试图煽风点火者。
提升耗头的威望。
可谓一举多得。
周逸坐进榆钱叶子所变的石马车,正欲深藏功与名。
这时,他听到了四周传来的议论声。
脸色渐渐变得古怪。
“似乎……有些用力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