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郡府回来的这三四天里,周逸足不出户。
一心一意研究从前任府城隍记忆里,提炼出的那部奇门遁甲残卷。
除了继续巩固叶道人这一并不特别标准的身外化身,周逸还着重研究了符术之道。
符术,顾名思义,便是将一门术法,融入符中。
只要引爆此符,便可释放出此术法之威力。
有些死板,缺乏变化,可优点也显而易见——方便携带和使用。
哪怕修为有限,可只要学会了口诀,便连炁生武人都能从容打出法符。
“楚夫人那晚让我题字,其实是想让我赐她一道护身符吧。好险,差点一不小心把她给消灭了。”
念及于此,周逸不由得为楚夫人的好运道默默点赞。
毕竟他所写的那个“度”字,乃即兴所为,彼时,尚未无法完全驾驭其威能。
月华流转,仿若积水空明。
敞开的小院中,许多双眼睛里萦绕着激动与期待。
如耗头,如陈池。
也有担忧者,譬如惴惴不安的陈老夫人。
至于院门口,已然排成长龙,被小虚耗们看押的被俘鬼怪们,眼里则流露出浓浓的恐惧。
直到今夜,它们终于全都看清楚,城南小院中的那位神秘大大王,竟是如此年轻一僧人。
或许这一眼之后又会忘记,可它们能否活过今晚,却还是未知之数。
“人来得差不多,外面的鬼怪父老老乡们,似乎也都等得有些不耐烦。”
周逸放下手中那一把圆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六丈耗头。
“你花了四个晚上,准备得如何?”
耗头弯腰拱手,抬起头时,血轮般的眸中煞气升腾。
它双臂微曲,向前捧直,一卷阴气浮动的玄黑册子,呈现于面前。
“回禀法师,我辈在陈老夫人的相助下,参照上古冥律,为闹事之鬼定下四道罪状,皆可问刑。
其中,有五十二鬼,胁从哗变,扰乱两界秩序,罚其当众鞭笞五十下,服劳役,拉鬼磨,拖鬼车,三年方可释。
有三十四鬼,造谣生事,于人前显现,惊扰百姓,破坏两界秩序,罚其当众鞭笞五百下,于阴川之中背山填泉,三十年方可释。
又有十三恶鬼,诸如白骨童子、无面烛女、希恶鬼、厩之鬼等主谋,不仅无视两界秩序,策划中秋之夜百鬼乱世,还出手伤人,视冥律为无物。
依照冥律,当于凡间苦主面前,将其斩首示众。以其阴魂,祭法冥轮,警醒诸鬼,勿犯阳界。”
牛头说完,院门外被囚诸鬼无不大声喧哗,哭诉的哭诉,喊冤的喊冤,抗议的抗议。
一旁阴影中的马面摘下斗笠,冷哼一声:“肃静!”
它的真声粗壮浑厚,有千年老树之庄严,也有飞天神马之清越,化作磅礴的气场,震慑住了一众鬼犯。
小院内外,瞬间安静了下来。
耗头复杂地看向马面。
马面却仿佛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目不斜视,微微耸肩。
‘嘶,这马面……’
耗头撇嘴,继续念道:“除此之外,还有十来名本县亡魂,于中秋之夜,擅自入梦其亲眷,与活人交谈,亦触犯了冥律。依律当……”
说到这,耗头顿住,迟疑地瞅向周逸。
一旁的马面目不斜视,抱拢双臂道:“别停继续念。”
“你……”
耗头肥厚的牛唇翻了翻,见法师闭目养神般不理睬自己,下意识瞪了眼马面,继续念道:“依律当鞭笞一百,掌嘴一百,并取针线,缝其口唇耳鼻,五年方可释。”
白骨童子、厩之鬼、希恶鬼等早已破罐子破摔的主犯们纷纷起哄,发出讥笑声。
“闭嘴!不知死活的恶鬼!”
耗头冷冷扫过它们,随后看向小院中央的僧人。
周逸说:“冥律之事,由你辈酌情定夺,小僧今夜不管,日后也不会管。倒是小僧这有十三片叶符,或可保阳间之人魂入阴间而不受侵扰。带上叶符,去接苦主们。”
当下,十三头小虚耗手捧着法师所赐叶符,前往那十三户被主犯迫害的百姓家中,入梦牵魂。
而牛头马面以及陈夫人,则率领众虚耗和鬼卒们,押解着犯事的九十九头鬼怪,以及十三头触犯冥律的良鬼,浩浩荡荡,向同处于县城之南的城隍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