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涛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眼下他正在站在东街商场的门口，虽然人流量不大，但商场前面推车的小还是在很卖力地吆喝着。旁边还有一家抻面馆在搞开业演出，又唱又跳的，很热闹。

这也算是整个东街地区的核心商业区了。

崔海涛小时候，东街商场就已经有了。他还记得每年快过年的时候都会来这买套新衣服，顺便再去旁边的国营饭店吃顿饭。这也是小时候的崔海涛盼着过年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那时候能买件成衣还是挺有面的事，很多人平时穿的都是自己家买了布回来做的。

后来他和赵欣晔结婚的时候，床单、被罩什么的包括喜糖都是在这买的。婚后，也有时候回来这里买件衣服、买双鞋。虽然商场不大，但却是这一片的商业中心。

这两年东街商场也开始搞柜台出租了，把一些柜台承包给个人经营。虽然客流量没见怎么增加，但服务确实热情了很多。在柜台前面看两眼，马上就人过来问要不要买点啥。这也让商场看着热闹了不少。

崔海涛的一个初中同学本来就是在这卖熟食的，柜台承包出去后，她也就跟着下了岗。好像最近过的也不太好，前一段还找崔海涛借了50块钱。当时说好了一个礼拜还，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动静。

崔海涛看了看周围，见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在商场门前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把车锁好后，就进了商场。

虽说商场里温度也不高，但毕竟有那么厚的门帘子挡着，比外面还是好不少。进来没两分钟，崔海涛就觉得自己耳朵也不像针扎的那么疼了，手指也能活动开了。

不过老在一进门这地方杵着也不行，人来人往的，就自己在这挡路。没办法，虽然不买东西，但也只能去里面转转了。

其实崔海涛的本意是不想逛商场的，因为这儿人太多，容易被熟人看到。但是外面实在太冷，只能先进来暖和会。

因为不是周末，现在商场里人不多，只是个别柜台前面才有顾客看着商品。崔海涛这儿走走，那儿逛逛，不过他的注意力主要不是在商品上，而是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出现。虽说下岗这个事早晚都得让人知道，但崔海涛现在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暂时还是能瞒一天是一天。

也是怕啥来啥，崔海涛刚走到卖衣服的区域，就听到后面有人在那喊：“哎，崔哥！”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一个二十来岁、化着妆、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在站在身后的一个柜前对他挥手。

崔海涛一愣：“张瑞！你怎么到这来了？”

这个张瑞是崔海涛的同事，两人不光是一个车间的，而且还是一个工段里一个组的。

崔海涛听好几个同事都说，张瑞来自行车厂可惜了。她上学时候学习不错，考大学时候没发挥好，就差了几分。因为她父亲是新东机械厂的老职工，所以她高考失利后就进了号称是“八千子弟兵”的新东自行车厂。

张瑞不光学习好，人长得也漂亮。瓜子脸，大眼睛，一米六七的个，身材苗条。而且性格开朗，爱说话，见谁都“哥”、“姐”的叫着，在厂里的时候人缘挺好。

张瑞后来报名学了个函授的大专，在厂里干活的时间就少了，有时候活干不完，崔海涛还帮她干过。所以两人关系还不错。

按说张瑞虽然技术一般，却也不算很差的，平时也能完成工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行车厂的第一批下岗名单里就有她。自从她上个月离开自行车厂，崔海涛就没见过她，可没成想，两人今天在这碰面了。

张瑞回头指了指商场外面：“我在那边演出啊。崔哥，你怎么也来了？”

“演出？什么演出？”崔海涛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边，马路对面，不是新开了一个抻面店吗？就搁那演出。完了外边太冷了，我唱完了就进来暖和一会。”

崔海涛看了看张瑞身上的黑色长款连衣裙，这都快十二月了，穿成这样她不冷才怪。

“哎，崔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上这来了？没上班啊？”张瑞没意识到崔海涛刚才是不想回答，又问了一遍。

崔海涛苦笑了一下：“我也下岗了。刚才送完孩子上学，就顺道来这买点东西。”

“不会吧？你也下岗了？你技术那么好？！我头几天看着刘宏宇，他还跟我说你要提工长来着。”

张瑞的惊呼引来了旁边好几个人的目光。不过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毕竟下岗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这我哪知道啊。昨天上午刘学锋跟我谈话，告诉我下岗了。”

张瑞看了看周围，拉着崔海涛走到了旁边没人的地方，小声说：“崔哥，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和别人说。我估计你可能是让孙英给顶了。”

“让孙英给顶了？”崔海涛一脸惊讶。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一定对。就是本来我下岗那批名单里边就有孙英，但是后来不知道为啥，后来又把他删了。完了说车间领导报上去的是下一批有他，可我昨天晚上看着他老婆，她老婆说他现在在单位挺好。要不按理说不应该轮到你下岗，我估计八成就是临时用你把他换下来了。”

这话听得崔海涛一愣一愣的。他印象中孙英也就是个普通工人，没什么特殊的关系，活干的也一般。难道是他给领导送礼了？

“崔哥，那这下岗了你准备自己干点啥啊？”张瑞看崔海涛一时没说话，又问道。

“我这还没步呢。昨天刚下岗，还没合计这事呢。”

“要不你也做点小买卖呗？我看他们不少人就下岗以后自己卖点水果啥的。”

“那个完了再说吧。你干这个多长时间了？怎么样？”

“干了半个来月了。钱倒还行，一场有个几十块钱。但就是没活。我这个半个月了，这才第二场活。”张瑞又回头看了看外面，然后说道：“那个，崔哥，那你忙着，可能又要到我了，我先过去了。完了哪天有时间我去看你和嫂子去啊。”

说完，她就快步向商场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