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九转十八回的心路历程倒不必跟眼前这群人去说,他们只要知道谢芳尾身死之事有多离奇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传闻变成了静女姬被凡人冒犯一怒屠城,临了还掘走华容公主的尸骨。
反正知道内情的人都死绝了,想怎么编还不是全凭想象力丰富的看客。他们只知道京都的镇物出了点儿岔子,结果静女鬼姬趁机一去,哦豁,把整座城连根拔起不留活口。
至于这恶鬼是因为什么受到冒犯……那谁管啊,反正人都杀了,总冤不了她。
云山书院的人惊闻此等内情俱是震撼,为推崇皇权而杀亲生骨肉这种违背道义的事明显不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消化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弟子迟疑着说:“但你因为这件事杀光京城数万人,这也……”
太过分?太残忍?
或许是吧,遭受天谴之时她掏出自己的心脏,容纳那一城的血海,以自身作为血域大封,每一寸里都塞着被吞噬的怨灵。
它们日夜哭嚎,不得解脱,所以静女鬼姬也不会解脱。
心纳血海,身为无间。
要受苦就一起来受,谁也别想逃,谁都别放过。
钟离没告诉他们这个秘密,这些是敌人,连故友都不必告知的事情又与对手说什么呢,别人又不会夸她做得好,只会骂她又狠又疯。
因而静女姬只是点点头,“你说得对。”
人家话还剩了半截没说呢,就开始对对对的,敷衍得阴阳怪气,像是拿着木棍往发言者喉咙里捅,让人不舒服极了。
太久没有经历瑶台玉蕊在云山书院作威作福的日子,乍一遇到还真有几分不习惯。
钟离倒很习惯欺负云山弟子,她又开始点名针对起人来,“谢奕,论天赋你及得上华容一半么?凭什么去云山的是你?”
而道体灵骨只能困在京都里至死都不曾真正踏入道途……她才是注定要飞升的那个。
凭什么?
谢奕摇着头,失魂落魄地说:“不可能,父皇怎么会杀华容……这不可能,你说谎……”
他相信与否并不重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信也无所谓。
这怂货欺负起来太没劲,钟离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优哉游哉地饮下,且就着这满堂面色各异的人佐酒。
云山先生不愿与皇族有过多牵扯,却从不干涉弟子去留,愿意入世便入,愿意留在云山便留,只要不因为凡尘俗事打扰他的清净,其他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反正他也不将这些记在心上。
谢奕想来是个能干的,二十来年间竟能将这么多人收归麾下,纵然有书院内弟子都信奉于世俗中寻道的缘故,但他本人的号召力也可见一般。
“你在拖延时间。”其他人被旧事真相冲击得神思不属,宋衫却始终保持冷静,左右都是仇人在狗咬狗,他难道还要因此而生同情不成,“娘娘这是何必,你独身便可来去自如。”
静女鬼姬若想逃走,他们谁都拦不住,又何苦被这么多负累牵扯,白白留在这里枉送性命。
红衣鬼女放下手中之物,杯子与桌面叩出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她问:“那将军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