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懒懒地坐起来,眼睛半眯不睁,有些眷恋温暖的被褥。
是仙君的体温烘热的。
复又躺倒纠结片刻,她还是揉着眼睛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到妆案前,在镜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开始挽发。
将常簪的长离花枝从榻上召来,她正准备往头发间插,手却突然停顿。
等等,这枝花……
这不是她的花,是陆生雪的花。
她昨晚簪着这朵花冲进了方成绪的墓里大开杀戒。
钟离捂住额头又开始脑壳痛,原身待在自己头上,若是想看自然都能看得到……
仙君看到了吗?应该没看到吧?不然怎么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
开门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轻微的脚步声,来人并没有掩饰踪迹的意思。
房间内入目皆是暗沉的红,糜烂又腐朽,置身其中仿佛浸在罪海里,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错。
清雅端正的仙人踏入其中,撩开红绸的手如若分花拂柳。
陆生雪走到钟离身边,从背后拥住诡艳的女鬼,把脑袋埋在她肩膀上,看起来眷恋极了,“好些了么?”
钟离没提昨晚之事,应声答:“好多了。”
陆生雪将手搭在她腹间,控制的灵力如同其人一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钟离对其毫不设防,任由那股灵力从丹田寸寸漫游到全身。
是在进一步治愈暗伤。
入鬼道这么多年,往往是旧伤未愈新伤复起,时间久了也懒得再治,只要她耽于此道一日,就一日痊愈不起来。
医者不自医。
刚开始时每日被怨气撕扯,她连身体都很难完全控制,神智更是少有清醒,但是没关系,总会好的……
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毕竟早就疼习惯了。
陆仙君显然还没习惯,发现了问题就开始帮她调理。
钟离像一只被撸毛撸得极舒服的猫,桃花眼爽得眯起,骨头都快酥了,却突然想起件事,“你那刀叫什么名字?”
那么快又那么凶,可不像是仙家法器。
陆生雪说:“它叫九死。”
钟离轻笑了声,“不吉利。”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多深的执念才能给刀取这样一个名字。
还有那以鬼力为源的苍茫刀境,她曾经看到于燕风使出过同一杀招。
长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不是感同身受的彻悟,可用不了这种招数。
钟离问:“你使这些这么熟练,以前莫不真当过鬼?”
仙君慢慢揉着她的肚子,“对。”
钟离心说这是什么手法,莫不是真将她当猫撸了,“那你也不是长离花?”
陆生雪道:“我是人。”
懒猫瘫在飞琼君怀里,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仰头看他,“就说你为何总扮成人样,原以为是喜好特殊,却不想你根本就不是我木家的。”
陆仙君却执意要攀这门亲戚,“我修枯荣道,也算半个木家。”
他的身体是长离塑成的人身,又可以随心所欲变作原型,真算起来,用这副身体的时间已是比作为人和鬼的时间加起来还要久了。
钟离轻轻扯着陆生雪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讨嫌也讨得亲密,“既然得了这幅壳子又成了仙,还有什么遗憾的?”
“阿离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