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很嫌弃风剑君那副走哪儿傍哪儿的德性,满脑子吃喝玩乐,天天都没个正形,“想吃什么啊凌云剑,要不我给你做做?”
风药瞬间露出警觉的表情,显然早就踩过陷阱,“我不吃屎!”
刁民休想再坑害本阁主!
暗叹风药可真是个麻烦精,钟离从袖中取出一把形态各异的种子往地上一洒,不消片刻它们便生根发芽又结好了果。
白落闲御使铜人过来采摘新鲜蔬果,又命傀儡赶紧出门猎几头灵兽回来。
幸好寒鸦渡中“人手”众多,不然光是做饭就得累出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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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太困倦,入了寒鸦渡只想倒头睡大觉,现在谁都不愿理会。向陆仙君和师无筝匆匆交代一番后,静女鬼姬便在谷内寻了棵树,隐去身形陷入沉眠。
今天是她第一次在人间张开血域,似乎比预料里更费精神,而且能够维持的时间也很短暂。
不过自己只是有点累了,睡一觉就好。
静女鬼姬合上双眼。
大道云升,旭日耀光,谁知我苦,谁听我哀?
梦里是形态各异的十方仙魔,每一个都在笑,每一个又都在哭。
钟离在血色迷局里沿着那条崎岖小径禹禹独行。
前面有人坐在小路中央,身形瘦弱得仿佛只剩骨架,他惨笑着说:“世道如此,人心叵测,他们伤我害我算计我,难道我就不该还回去么?”
静女鬼姬没有兴趣听他发癫,冷漠道:“滚。”
那个人看到钟离突然变得开心极了,冲着她伸出枯槁得宛如鸡爪的手,“长离姬,你不也成了我。”
“蠢货。”
鬼姬哪会真被抓到,自然是一脚将他踹开,没有半点儿犹豫地继续前进。
大劫之中连道主都会陨落,千年之前那个魔头被长离姬剿了魔窟是他没本事,扯什么天地不仁世人薄待。
钟离最烦别人倾诉自己有多惨,好像有了段惹人唏嘘的过去就等于掌握了免死金牌,无论做过什么都变成情有可原,哪怕所行恶事跟那段过往全然无关。
都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家伙,谁还能没点儿苦楚。
坏就是坏,恶就是恶,过于废物被人杀了就是活该。
就连她自己所经受的一切也都是活该。
“钟离。”
云山先生站在路边喊住她,依旧青衫磊落写意风流,和这个荒芜凋敝的地方形成极大反差,“别往前了,走不通的。”
“那就把它打通。”静女鬼姬漠然道,“死路我也要给它走活。”
云山先生敛目劝慰:“你身陷众生之中,便也成了众生。神道不动心,自古以来立道的道主没有一个不是神灵。”
难道只有高高地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才叫神灵么?
“既然神道不动心,那你们为什么总说神有大爱?倘若神灵真的一点私心都不徇,那天道为何失主,枯荣道主又为何不见踪影?”
大爱是什么东西,爱的又是谁?
钟离问身在劫外的云山先生一句,“楚常,你真的有爱过谁吗?”
云山先生避过这个问题,斩钉截铁地下了判定:“你立不了鬼道。”
此路不通,趁早回头。
钟离无所谓地说:“至少也与他生死与共,同去同归。”
血色梦境中没有太阳,天永远都亮不起来,墨泼般的黑夜里满是悲风凄雨,让身在其中的人宛如浸泡在无边的苦难之海。
路边的那些人,熟悉或陌生,好心或恶意,都想将她从这条路上拽走。
但钟离不能离开,无论前途有多少危难险阻都不能离开。
因为这条路的尽头有一个陆生雪。
纵使千难万险,她都要到他身边去。
神道不动心,我却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