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药站得累了，就近找了棵树顺势往后一靠，有气无力地说：“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做鬼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紫衣鬼修可没打算跟他再见，顶多让其祭祭五脏庙，做出几分贡献。自从鬼姬将那帮宗门赶出西南之后，他们就鲜少在这附近见过修士，难得送上一头肥羊，还能凭这三言两语放过不成？

厉鬼出手便直取他面门，意欲抠下那对招子尝尝鲜。

风药摇头，深感这一届鬼修素质不行，“冥顽不灵。”

他冲得太猛，鬼修的利爪深陷进树干里拔都拔不出来。而原本站在那儿的活人不知怎么又溜达到了旁边，看起来还是那副站都站不稳的荒唐模样。

风药打了个哈欠，对那鬼修道：“准头有点儿差啊。”

在手下面前失了颜面还被如此嘲讽，厉鬼怎么忍得下这等奇耻大辱，震怒之下强拔出鬼爪又朝那活人袭去。

风药醉颠颠地晃了两下就躲过了这套毒辣的攻击，他退开几步到了平坦的空地处，不情不愿地对鬼修说：“跟你讲理你不听，那我只能以德服鬼了。”

听到这话鬼修的攻势微微一缓，心道以德服鬼，难道是云山书院的人？

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那帮子臭酸儒天天嚷嚷着礼义德行，游走在凡俗与仙途之间，躬耕尘世却寻于道。以经度鬼，用典服人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若真是云山书院的信使给鬼姬传信……

不待他细想，就见那家伙召出一柄长剑来，剑身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德”字，注入灵力后那字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那修士也不铺采摛文，御着剑就朝鬼修迎面斩去，出手比厉鬼还狠上几分，分明是个习惯了用武的莽夫，哪会什么以德服鬼。

隐匿在树林里的群鬼看了看追着老大砍的剑，那亮着荧光的字刺目得很，好像……也确实是以“德”服鬼。

鬼修察觉到剑身上磅礴的灵力心下惊骇，狼狈逃窜间后悔看走了眼，这晕不拉几的醉汉竟有如此伟力，又埋怨起把他引来的小鬼，暗下决心将来定要报复回来。

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杀人在先的意图有错，化身为鬼就该恣意妄为，食人吞魂才合昭彰天理，可惜鬼姬那个死女人非要定下禁止猎牲的规矩，在她治下的鬼只能守株待兔等着误闯进墓林里的人，难得有机会吃到新鲜玩意儿。

早些年还好，现在这种憨货是越来越少。可怜他几个月没开荤，好不容易遇到个活物却是个披着细嫩皮肉的玄铁王八，嘴还没咬下去就差点儿崩掉一口牙。

逃命之时还能心思如此活络地怨天尤人，他的行事作风也是相当标准的鬼修了。

在场的小鬼们显然上行下效得很好，对他们的头头并没什么忠心，见其不敌就将一窝蜂地四散逃去，却被一个熟悉又恐怖的声音定在原地。

“凌云剑，你怎么在这儿？”

紫衣鬼修连滚带爬地逃往来者方向，又不敢离得太近，发现身后长剑不追了赶紧停下步伐。

“这唱的是哪出啊，酒香美人夜戏鬼，墓林深处断魂声？”

钟离与陆生雪本来在半空中骑行，途经此地听见下面群鬼号丧，虽然不怎么搭理这群家伙，可名义上到底是归属于她，便驭使白鸟下来瞧了一眼，结果发现风药在这儿。

她跟凌云剑关系还行，毕竟一个恶鬼一个堕仙，难兄难弟谁也别笑谁，见了面还能嘲一句对方的戏称。

风药见着她跟见到亲人似的，欢天喜地地跑过去，伸手便道：“带酒没？”

他乾坤袖里的最后一壶已经喝光了，现在浑身难受得紧，急需补好存货继续逍遥。

钟离打开他的手，并不想为朋友两肋插刀，“喝个屁，满身酒臭味。”

这话可真是冤枉，风药是不生秽物的仙人，饮的也都是玉露琼浆，哪里会因为喝酒出现恶臭气息，若真有也不会为人笑赞成“酒香美人”了。

不过他可没有做美人的自觉，被拒绝后当场就不高兴地把嘴一扁准备大闹起来。

钟离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他要干嘛，“停！少装疯卖傻，今天喝了有十多壶了吧？敢嘤一句我明天就去神剑阁把你地窖砸了。”

风药喉结滚动将未出口的假哭咽了回去，仍旧贼心不死地同她打商量，“就……再一壶！我保证明天一天都不喝！”

铁石心肠的鬼姬显然不会应允他这个小小的请求，反而横眉冷对酒疯子，厉声斥道：“凌云剑！”

“知道啦！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啊！”风药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颇为不耐烦地回道。

有酒喜笑颜开，没酒刁声瘪气，这哪是兄弟，倒活像个嫌弃家贫的不孝子。

鬼姬很久没正经地跟人练过了，现在手有些痒痒。

“这位是？”陆生雪噙着笑，并未因短暂的忽视生出不快，只是把钟离长时间在风中疾驰而略显凌乱的耳发整理好，自然而然地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果不其然，钟离立马就转头对他说：“这是神剑阁主风药，他的剑术很有几分意思。”

风药闻言嚷嚷起来：“别胡说！我就是个打铁的，我懂个屁的剑！”

钟离白眼一翻就想开始骂人，却被陆生雪抓住了手，那些信手拈来的词句瞬间全忘光了，反而体贴地跟陆生雪解释：“他在酒里泡了太久，脑子不大好使，仙君请见谅。”

与她认识这么久，风药哪见过这场面。当下目瞪口呆地连连后退，深觉静女姬可能被不知名的厉鬼夺了舍！

等等……静女姬今天身上怎么一点鬼气都没有。

风药抽抽鼻子，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龟龟……你这是又入道了？兄弟你其实是道主的私生子吧，闹到这个地步还能再撤回去的？”

钟离终于忍不住，召出鬼气森森的静女鞭反手就是一甩，眼睛却还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陆生雪，温声说：“孩子不打不成器。”

陆仙君表示理解，并且非常愿意为此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