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雪突然抬头看向右侧不远处的老树,钟离也察觉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有只破坏气氛的小畜牲。
白衣女人的身体骤然化为薄雾,余烟尚在空中飘散,下一刻却重新凝聚出现在那棵大树之后。
藏身树后的鬼发现自己暴露准备逃走,却被白衣女人扣住下巴,尖利的指甲抵在颚上,仿佛随时会穿喉而过。
他像是怕极了,全身都在发抖。
女人强硬地抓起他的脸问:“小孩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那城中搅弄风云的恶鬼派来监视他们的?
不对。若是跟了一路,她和陆生雪怎会现在才发现?
少年模样的鬼怪抿紧嘴唇不愿开口。
钟离手上用力,劲道之大就要捏碎他的魂魄,忽然视线扫过看到一抹青翠。
她松开手,盯着对方腰间长笛,问道:“青竹怎么会在你手里?”
少年惊讶地看着她,眼里还有刚刚被吓出来的泪花。
钟离冷着声音又问了一句,“年未岚呢?”
那年轻新鬼壮着胆子反问道:“你和夫人什么关系?”
夫人……
灵感从脑海中闪过,钟离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
“哈……”她觉得这个可能荒唐极了,但糟糕的预感不断在心间蔓延,“夫人?年未岚是城主夫人?”
那小鬼怔怔地答,“是。”
得到肯定后钟离黑眸中已燃怒意,“我是谁?我算她半个师父!”
堕魔化鬼,杀人屠城,多耳熟啊。
可这该是指责静女鬼姬的恶行,怎能用于年未岚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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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经年,钟离从未想过再次见到年未岚会是这般光景。
那个记忆里温柔能干的姑娘披头散发地被钉死在树干上,神情呆滞浑身狼狈哪见昔日半点风采。
这里是密林深处,且为迷障隐匿,没人能找过来。即便有谁误打误撞侥幸到达此地也拿那包围着猎物的大阵毫无办法。
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她的魂魄连同尸身一起就这么被晾在树上,经受太阳曝晒风吹雨打,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日日不得解脱。
钟离走过去,视那极恶杀阵如无物,站在年未岚面前质问。
“他们说你堕魔你认么?”
那女鬼愣了很久,痴痴地说:“我认。”
“他们说你屠城你认么?”
年未岚的声音干涩低哑,嗓子如同被粗砾砂石磨过,“我认。”
“他们说你杀夫你认么?”
年未岚咧开嘴,一如既往道:“认……”
“你认……你认!”钟离怒极反笑,当头棒喝:“青竹白雪!”
她两指含了灵光点在年未岚眉心,恨声道:“我帮你杀光他们,你还认么?”
那疯癫的残尸望着她,眼中渐渐有了几分清明。
“我认识的年未岚光风霁月一腔孤勇,绝不会向任何邪魔歪道低头。”
鬼物嗫嚅着嘴唇,终于看清了面前是谁。
“钟……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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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楼位于中原丘陵,跟青云山一样是作为四大派之一的正道领头。
恰如其名,这是个乐修聚集地,风雅无边,佳人如云,年年修真界的芳华榜上,前十她们最少也能占四个。
天音十二楼,弦歌带云绸,浮世繁华幽幽,不抵美人回眸。
然而这十二座楼中只有一个主楼,也只得一位掌权人。
年未岚是这一代少楼主云诗缦的大徒弟,端方守礼,持笛佩剑,前途不可限量,谁见了不赞一句好一位名门子弟,好一个青竹白雪。
“白雪”是她的剑,“青竹”是她的笛。
她出身正统除魔卫道,是同门同辈中最优秀的那个,举止行事任谁都挑不出丁点儿错。
连最挑剔苛刻的云诗缦都器重她,砸起资源从不心疼。年未岚也对师父信服敬重得很,素来乖巧听话,指东不向西。
她本是琴修,且已成气候,只因师父一句话就改用了剑,吹起了笛,从此弹剑作歌,比之以往更上一层楼。虽说是云诗缦伯乐识好马,但易器重修需要的勇气和努力,哪是常人能做到。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听话的乖孩子,有朝一日动了心学会叛逆。
她爱上了一个凡人,这并无不可,凡人寿数多不过百年,于修仙者而言只是过客。
可是年未岚满心想要和他厮守,凡人没有慧根,入不了道途。正派如年未岚也不可能用那些害人的法子强行为情郎逆天改命。
所以思来想去,便决定与心上人白头偕老。
百年修道,一日逢君。得以生同寝死同穴,也好过后半生悲怨凄冷孤苦无依。
克己了这么多年,就只因他疯过一次。
年未岚怕少楼主对池郎下手,不敢让师父知道她的打算,便偷上雁回峰,求那位医术超绝的瑶台玉蕊帮她废除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