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缇回到屋里,突然空荡荡的,有点无聊,刚要研墨作画,想起了那封信。云缇从袖子里取出了那个信笺,魏景珩他很郑重地将宣纸整齐折叠放入信笺内,云缇也就十分重视地拆开了它。
云缇满怀着笑意地开始阅读这一封信,一边读,嘴角的弧度渐渐消了下去,最终带着愤怒揉烂的这张纸,云缇甚至觉得方圆百里一切生物都能听见她的那句粗口。
“魏景珩你这个挨千刀的。”
因为那团揉烂的纸上写着:
一年后,你若是不出谷来寻吊坠来寻我,我便找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把你抬出去。
云缇看着铜镜里自己眉头微蹙,脸色通红,气喘吁吁的模样。
不行,不能生气。
毕竟我们当仙者的,形象要好。
……
三个月后。
乌云谷里也入了秋,山上的果树结了果子,今年的收成也还算好。
秋日的一个傍晚,云缇来到了皇都,虽然天界的建筑更辉煌别致,但是也被眼前的所震惊,无论近处大路两旁各式店铺瓦肆,还是远处那些几层式的酒楼高台,都彰显皇都风范。和乌云山方圆百里的小城镇,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姥姥,原来谷外的世界是这样的……”站在云缇身后,露出了一个小小脑袋的,是村里那个叫荷香的丫头,才十二岁,正是对外界新奇的年纪,小丫头对着陌生漂亮的世界有着满满憧憬,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亮亮的,跟那日书塾里她说愿望时一模一样。
为何云缇会来到皇都,这事儿要从三个月前云缇和当今七皇子魏景珩在山门口说起,那日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全村都知道,几日以后,村里几个年长的便寻了过来,他们说的话与曾经那位逝去的妇人所说,异曲同工。
只听一位长者说:“姥姥待我们大恩,永生难忘。但是我们早已经不是靠姥姥养育着的孩子了,村里大家能耕田织布,有教书育人的先生,有治病救人的大夫,与寻常村落无异。”
“姥姥可能没有感觉到,自从王公子来了乌云谷后,您不像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离我们很遥远的姥姥了,变的有了人气,就像一个寻常的凡人,。您没瞧见,孩子们敢和您开玩笑了,村里的我们也敢掏心掏肺地和你话了家常。”
“所以姥姥呀,如果这一次您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便去吧。乌云谷是您的家,村里的人是您的家人,您的依靠,不是您的累赘。”
云缇来了人间三百余年,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着人前哭了,等到他们几个回去以后,云缇把自己闷在被褥里面哭了一宿,回想一张张逝去的脸,云缇和他们有着差距,但是他们一直用真心去缩短来自仙和人的距离,也用着心去暖化一个仙人的心。
于是,思考了好几日的云缇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们:“我想出去看看这个人世间。”
云缇想知道司命每日编写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想知道月老口中那句凡人也有力量甚至不输神仙是什么意思,想知道凡间的山河如何壮丽,更想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云缇发誓,拿回了她那吊坠,便要一个人去看看这人间。
就在一个月前,收拾好行李的云缇在山门口被一个才到心口高的小丫头片子拦了下来,云缇对她印象深刻,就是这个在村里学堂喊着要出去看看外头世界的小丫头,云缇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来的干脆。
“姥姥,您要出去可不可以带上我呀。”荷香眼睛亮晶晶的,嘟囔着小嘴巴哀求着云缇。云缇还没有出声,便看着荷香的爹喘着粗气追赶出来,这一幕,让云缇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行!你还小,你怎么可以离开爹娘呢?”荷香的爹发起了脾气,他的态度十分明确,外面的世界乱七八糟的,荷香还那么小,“你要是走了,你让爹娘多难过?”
“荷香,你真的想随我一同出去?”云缇曲了曲膝盖,就像面向一个成年人一样平视着她,摸了摸她的头。要护着一个孩子对于仙者来说十分容易,但是要带着并照顾好一个孩子,云缇想这也是一番修行。
“想,做梦都想。”荷香点头如捣蒜。
“胡闹!”荷香爹爹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姥姥,荷香还那么小,会给您添大麻烦的。”
“阿爹阿爹,我都十二了,我不小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荷香嘟囔着小嘴巴,抱着她阿爹的手臂摇晃撒娇。
“姥姥您是个仙人,有您护着她,我和孩子的娘自然是安心的。可是这孩子太有主意了,就怕……”荷香的爹见撼动不了荷香的想法,摇了摇头,“罢了。本来留在家里过两年就要许了人家了,也留不住,不如跟着姥姥出去历练见见世面。但是荷香,你必须答应阿爹,好好伺候着姥姥听见没!”
“知道了阿爹。”
云缇看着父女俩亲昵的样子,心中有几分酸涩,想起自己刚刚化为人形的时候,也想着满天界的跑,月老扯着自己的领子说,“你学会化人形才多久?路都不会走,没过一会又变成鸟了。你化成鸟就算了,有时候还只能化个翅膀化个脑袋,人不人仙鹤不仙鹤的,你不怕出去危险,我还怕你吓着别人呢。”
那时候的云缇那叫一个生气啊,昂着脑袋气鼓鼓地说:“臭老头,我都三百岁了,不小了!”
荷香爹那又着急又生气的模样,像极了月老。
臭老头,我也好想你啊,你在天界有没有想我呀,你那么懒,有没有找个新的小仙子帮你送珠子呀。没有人帮你送珠子的话,司命星君那个老头就要遭殃了,我知道你肯定是懒得跑一趟的。算了,我就不担心你了啦,我要出去玩了。
后来,荷香的爹借由出去卖果子,驾驶着村里跑得最快的老牛车把云缇和荷香带到了最近的县城,还偷偷给荷香塞了点碎银子,父女二人话别后,驾车离去。
此后这些日子,这孩子便由云缇看顾着,一人上路有时候将就着也就罢了,这半大的孩子可不能受得委屈了,所以一切行程便慢了些。
云缇和荷香买通了一个商队一同进了皇都,寻了一家远离市中喧闹处的客栈,荷香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些害怕,便和云缇住了一个屋子。同为女子,本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云缇自由惯了的,睡姿千奇百怪,生怕压着揣着她了,于是荷香躺里侧,云缇在外侧寐着,脑海里还提着一根弦。
约莫是午夜时分,月亮早早儿地挂上了树梢,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更夫敲锣巡夜报时。
云缇给荷香掖了掖被子后,翻身下了榻,站在窗口,夜晚的皇都繁华通明,看着远方黑黢黢的重重山影,那座山在过去百里地,才是我们的乌云山。距离出谷,已经一个月多了。
等待天一亮,第一件事呢便是讨回坠子,然后呢,看看魏景珩所谓的美食街,常常人间美味与天界仙肴有何不同。
云缇正美着呢,隐隐约约感觉一旁小路有人走过,她已经寻了一家人少的店,就是为了图个清静,怎么半夜闹腾。荷香在梦里似乎也听见了,眉头都皱起了,还翻了个身。云缇只能重新躺下让她安心些,心里想着,明日定要与那掌柜说道说道。
“明日便在此处……”楼下有个人说道。
一夜浅眠,第二日天刚亮云缇便醒来了。
店小二麻利地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云缇客气地给了个碎银子,向他打听些皇都的事情。
小儿点头哈腰一甩肩上的巾子,乐呵呵地说着:“客官可要在此多住几日了,一个月后,那红月阁要举办一个花魁赛,好听点叫作争芳宴,全皇都的娇姑娘都会来此永争第一。”
荷香还小不知道什么是花魁赛,也不知道什么是娇姑娘,云缇倒是明白个大概,小二也是个懂事的,用词好听了些,毕竟旁边还带着个小孩子。云缇追问:“红月阁可是那三层高的楼?”
小二点了点头,“红月阁是皇都最高最大的勾栏院子……届时,上至皇亲贵胄,下到黎明百姓,都可以观赏。”
云缇又随便问了几句后,让小二退下了。
“等会我们上街去看看……”云缇带上了自己的帷帽。
荷香也给自己扎好了两个小啾啾,问道:“那王大哥呢,姥姥不是要去寻王大哥吗?”
云缇摸了摸她的头,仔细地解释道,“王大哥呢,身份有点特殊,我们直接是不能见到他的,方才小二说的你也听到了,一个月后,我们应该可以见到他。”
虽然说那花魁赛皇亲贵胄都有可能出席,云缇私心还是希望不要遇见他,明明见到了就可以拿到坠子,具体原因自己也不知道。
“姥姥啊,其实您可以不用给那小二赏钱的。”荷香心疼姥姥的钱包,觉得她太温柔太好说话了,“哦对了。姥姥什么叫勾栏院子,什么叫娇娇娘子,什么叫红月楼?”
帷帽下的云缇,老脸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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