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绍年嘴角一凝,眼中带了几分寒意,他今年不过四十有二,距致仕之年尚且还有十余年,竟也能担得起他一声“爷爷”。
宋绍年这厢刚忍住不动气,褚灏倒是收敛了戾气,笑了起来。
宋绍年在褚灏面前,自诩年长,操控褚灏,褚灏早对宋绍年这老匹夫有所不满,没有也无需刻意去遮掩。
褚灏这会儿对戚怀镜方才出言不逊的事情到没有那么介意了,毕竟他可是帮自己出了口恶气。
宋绍年自觉面上挂不住,便反问戚怀镜,“怀镜公子为什么散发来拜见秦王殿下,这便是八秦郡守府的规矩吗?”
戚怀镜万年不变的沉静眼眸仍旧是不起波澜,他头上系着的白色绸带随风招展,墨发飞扬,飘离脸边,更显得神清骨秀,冰砌玉筑。
他随意地用宽袖拂了拂衣襟,略带疑惑地瞟了宋绍年一眼,抬眼答道,“怀镜先父乃是夷族籍贯,族中规定罢了,宋爷爷非要如此斤斤计较吗?”散漫沉静的样子,活像是哪位祖宗在批评族中少不更事的儿孙。
宋绍年气得胡子都要颤了起来,褚灏却暗暗称奇,被别人随意提起亡父都没有轻易动怒,究竟是毫无良知还是心如止水?
无论戚怀镜是哪一种,都是褚灏需要的人,本想用宋绍年这老匹夫给戚怀镜一个下马威,震慑一下戚怀镜,宋绍年自己却反被惹怒,真是没用极了。
褚灏高居于上座,睥睨地瞧着戚怀镜,坐在四轮车上的戚怀镜,眼里似乎能瞧出些许不明显的快意。
是啊,任谁看到昔日旬吴的昭昭明月,八秦明珠坠落神坛,都会感慨一句,“天妒英才。”素来名声在戚怀镜之下的褚灏看着此刻他能一念令其生,一念令其死的少年,心中不无恶意的想,若是能看到戚怀镜向他卑微求生的模样,也不枉此生。
褚灏永远也忘不掉,年少时他骑马倚斜楼,沉迷红尘色的纵情犬马的浪荡模样被戚怀镜瞧见后,少年那清冷寡淡的模样,凡尘似乎都难以入他的眼。那一瞬间,褚灏从心底里升起一种屈辱感,好像那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瞧见这样的事情便是一种罪恶。
当时他酒醉地直不起身,直接就趴在了少年身上,少年却极为鄙夷地将他一把推开,清冷的目光中净是怒气,这也是褚灏唯一一次见那双清浅的眸子燃出怒火,偏偏流转着一种说不出的艳气。
如今戚怀镜父族皆被斩杀,母族流放苗疆,母亲只因原与齐宁公主交好才免得流放,而戚怀镜更是被昔日得罪过的世家弟子们打断了双腿,与幼弟戚溯月苟延残喘。
褚灏停下自己的思索,看了看仍旧整洁如天上月的少年,这副模样倒真是不像丧家之犬啊...
褚灏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怀镜公子,本王年少时,总被父皇斥责文不成,武不就,因此这书堂迟迟不敢命名,如今,怕是要劳烦怀镜公子题名了。”
戚怀镜没有言语,垂眸敛眉,一副话都不愿与他多说的模样。
褚灏都快气笑了,刚才与宋绍年谈话时不是兴致挺高吗?换了他,便不愿多说一句了吗?阴冷的黝黑眸子紧盯着戚怀镜,“来人啊,拿纸笔来。”声寒如水。
褚灏长眉一挑,惊疑地说,“本王适才想起,怀镜公子怕是已经毫无臂力了,是本王疏忽了。”
戚怀镜抬起眸子,瞧了褚灏一眼,其中神色意味不明,“秦王殿下费心了,戚某虽是不良于行,却还是能握得住笔的。”
随即在侍从递过来的纸上写下三个大字“松言阁”,收笔敛袖,褚灏接过递上来的三个大字,浅笑,“公子何意?”
少年轻启薄唇,声如玉碎,清扬新鲜,“愿君如松,沉默寡言。”言外之意,您可以闭嘴了。
“咔嚓”一声,秦王捏碎了玉盏,戚怀镜反而是展颜一笑,纯净如雾。
轻尘停止了对当年的回忆,总结,怀镜公子即使被折断羽翼,那也是旁人不能折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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