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喜日,人们认为这是神向人界降福的日子。这日的所有事,都被认为是神对人界的成全;这日的所有人,都会放下心中所有的怨与恨,享受这一日的平静。
南明街岐星楼四楼的一间房内,有一俊秀的男子立在窗前,任由窗外的寒意袭向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中,抚着一扇银纹面具,他的眼中,是释然。
片刻,他手中的银纹面具化为了齑粉,随着点点轻风,散落各处,宛如他那不堪与人说道的心思......而在邧国皇宫,同样有一人,将自己关在堆满奏章的殿里喝得酩酊大醉,这一日的天喜,有些人却着实不太痛快。
岑府中的热闹依旧,前厅喜宴上的众人酒酣耳热,大乾长公主的喜宴自然不是所有人都来得起的,却也不是那些带了心思的人想来就能来的。
而来的人,多半都是梵芩与岑昱亲自下的喜帖,前有左相右相府,后有宁远将军府和辛铭带了几个旗云军的小头头,还有迟苏,再就是顶了沐沁域之人的几个神仙,剩下的还有大长公主府、大理寺卿府,其余还有几府,是梵芩看了自家哥哥面子请的几个朝中新贵。
那些来不了的,例如教梵芩习武的荣威将军,又例如曾经并肩作战的南疆驻守的谈文恒和一众将士,又例如不能堂而皇之露面的岐星楼众人......俱都送来了各自的贺礼,梵芩自也回了份装满了喜气的礼。毕竟这世上,人情冷暖都是要维系的,都是曾经有过交集之人,甚至有一些还是生死之交,这份情梵芩得守,哪怕不远万里。
宴上岑昱被梵彦和小郡王几人不停的敬酒,岑昱一杯接一杯的被灌了不少,温酒入肚,人也变得大胆了些,女子自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说话,男子就都凑到岑昱身旁敬酒,嘴里嚷着“贺喜贺喜”,岑昱好脾气的无一拒绝。煦衍也已经敬了三四回,欲敬第五杯时,冷不丁的身上一颤,抬眼一瞧,岑昱正用带着凉意的眼神看他。
瞬时,煦衍的酒醒了一半不止,忙放下了酒杯去扯还在给岑昱手中酒杯倒酒的小郡王。
“你干嘛!”小郡王被拉开,酒都撒了些在地上,带着醉意的眼神扫向始作俑者,不满的嘟囔出声。
“小郡王喝醉了,来人啊,带小郡王去醒醒酒!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煦衍讪笑着看着岑昱说道。
话音落下,就来了人搀着小郡王往偏厅“醒酒”去了,岑昱神色这才好些。余下众人还有何不明白的,扰人美事可是要折寿的!遂一个个看准时机装作不胜酒力向岑昱告辞,岑昱和颜悦色的将这些人目送走了......
琅星在煦衍拉小郡王的时候也回了琹予院,这会儿正跟梵芩说着刚刚前厅发生的那些趣事,待说到最后煦衍“请”人去醒酒时,梵芩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我这表哥再不被拉下去怕是会醉倒在那儿了,还谈什么要与岑昱共进退!”
琅星琅月也笑的开心,琅星可是明明白白的瞧见,那小郡王已经开始有些说胡话了,自家男主子可是丝毫没有醉意的!这样下去倒在酒桌上的,可不会是小郡王?
“与我共进退之人,自然是夫人”。
屋内欢声笑语,忽闻门外传来男子清润之声,琅星琅月忙起身又理了理梵芩那蹭乱的裙摆,才停手,门外男子就已经入了屋。
梵芩抬眼瞧去,不禁有些愣神,男子大红喜袍在身毫不见乱,那天神般的俊美容颜在屋内喜烛的映衬下,带了一些魔和魅,梵芩这才心中恍然,岑昱,是魔啊,能魅人心神的魔。
在她愣神间,岑昱已挥手让琅星琅月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两人目光交错。岑昱一步步向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走去,眼前这幅容颜,自他离开这个屋子开始,就已经想了无数遍,让他恨不得将那些无干紧要的人都赶走。
不觉间,岑昱已经走到了梵芩的面前,只见他缓缓蹲下了身,单膝跪在梵芩宽大的裙摆之上,抬手抚上了梵芩的手。两人大红的喜服交叠在一起,异常耀眼。
梵芩回过了神,看着岑昱的一番行径有些慌,但又挣脱不开岑昱的手,遂倾了些身子道:“岑昱,你这是作何?”
“今日之礼皆是凡世之礼,现在,我要对夫人行我的礼”。
梵芩耳边响起岑昱郑重的话,心中更是情绪莫名,但她没打断,只深深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岑昱敛了笑意,将梵芩的手置于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的道:“岑昱,今娶梵芩为妻,心之所至神之所往,今立一言,往后万世,不负梵芩分毫,若有违背,岑昱愿消散天地永无容身之处!”
最后一字落下,岑昱周身月蓝光芒乍现,丝丝缕缕围绕住了两人,在两人抚在心口处的手心中,出现了一般莘涟花瓣的印记,随后渐渐隐去不见。
这是六界三大誓中的情誓,每字每句若非出自肺腑,立誓之人便会立即遭到反噬,誓言之中的话,若是在哪一日遭到了丝毫的违背,立誓之人会得到像他誓中所说的下场。
而那手心处的印记,是誓物,且必须要是与誓中人共同有关的。那瓣莘涟花,是之前落于梵芩发上的,也是她赠予岑昱的,岑昱以此为誓物,此誓就是他对神帝梵芩的誓,而不是这凡世中的梵芩。他将自己的往后,都交给了梵芩。
这一字一句,也都落在了梵芩的心上,那双星辉般的眼里,已经渐渐蓄满了晶莹的泪,不落,却晃得人失神。
“岑昱,我若负你,定叫我万劫不复永无来世”。
梵芩明艳一笑,一滴泪瞬时落下,掉落在了大红喜袍上,晕开了妖冶的形状。
光芒已经尽数散去,岑昱却依旧定定的看着梵芩,情思无限。梵芩抽出了手,随后双手抚上了岑昱的脸,又倾身了些许,将自己抿了嫣红口脂的唇,送到了男子的眼角,又送到了男子的唇上,不再离去。
极少的主动,自是换来浓烈的回应,岑昱终于不用再忍耐,但还是细心的为梵芩将她头上那些累赘之物去除,眼前女子万千青丝落下,高华散去了些,多了一些妖媚,这是致命的——毒药。
岑昱眸色幽深,将人拽入了自己的怀里,呼吸滚烫,两人皆是心跳不止,却都是一笑,各自为王......
大红的锦缎落在地上,红烛也小了些声,似也是嗅到了满室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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