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您在孙府当差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月离冷言冷语,“就不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你难看的拖出去了。我且送你回你的住处,收拾行李,明儿一早,自寻出路去吧!”
王妈妈从前凌厉的双眼失了神,整个人软软的摊在地上,任凭几个人拽也拽不起来。
月离留她一晚并非为了给她颜面。王妈妈这个人,留着有大用途。今晚就算上极刑,也要从她的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
这晚,月离换上了一身老太太赏的妃色镂空百蝶穿花缎裙,头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再戴上一支玉簪子。
一拉来卷帘门,却见外头风雨交加,阵阵寒风趁墟钻了进去,窗边燃起的蜡烛剧烈摇曳了几下。
身边的雪桃,给月离又加了一件秋日里的赤色绒边披风,道:“汴京夜里下雨已经许久没这么冷过了。”
“走吧,带上大一点的油纸伞,别忘了灯笼。”月离系紧了领口,“我们去送她一程。”
她迈出了门槛一步,冰凉的雨滴就沾上了她的鞋,油纸伞上“啪嗒啪嗒”的落雨声及其震耳。
月离想起,叶氏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无辜枉死的。
她手中捧着汤婆子,借着一盏灯笼的微光,漫无边际的走着。想起了自己另一个世界的母亲,突然鼻子一酸。
这个梦,太真实了。这本书,太长了,要用一生去读完。
忽而,小路的尽头多了一个身影。尽管月离很快就认出了他是谁,却依旧故作从容的从他边上擦身而过。
“站住。”
月离挺住脚步,缓缓转身。
华轩的湖蓝色长袍被雨水打湿成了深蓝色,额前的刘海贴服在脸上,雨水顺着下颚潺潺的滴落下来。
月离心头一阵抽搐,不忍心再做停留,声线颤抖着在雪桃耳边低语:“我们快走吧……”
“孙月离。”华轩低着头,眼眸暗了下去,嘴唇抖动着。
“雪桃,四哥儿都淋湿了,你去送他回凤仪轩。”月离回过头去,面上瞧不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雪桃看看华轩,又看看月离,恳求道:“姑娘……”
“为什么,”华轩微微抬首,仰头无力一笑,“为什么我成了局外人了呢。”
雨越来越凶,一道闪电在泼墨般的天空骤然划过,轰隆一阵巨响。
这个男孩,在因她而心痛,可月离的内心却平静得生不出一丝念想。
无奈,华轩无法勾起她的心弦。
“四哥哥,你一直都是局外人。现在开始就是,将来也是。”月离句句似一把利剑,戳在华轩的心尖儿上,“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今天你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可为何不提前跟我商量呢?”华轩亢奋起来,声音提高了一些,“祖母把管家大权给了你,不是叫你随意出气,害人害己的!”
“孙华轩,我不是孙月离。”
她想把实话都告诉他,从前粘着他,恋着他的那个乖巧柔弱六妹妹孙月离在那晚就已经随着她的母亲去了。
“你说什么?”华轩简直觉得荒唐。
“你从前不也和我说过,我自从生母死后,就变了个人吗?”
“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变得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担!”华轩强忍着最后一丝倔强,握紧拳头,眼泪与雨水交合着布满了那美少年的脸。
少年的话似冷雨中那个捧在手心的汤婆子。那一刻,月离承认,自己心头一热,竟走了过去,她把油纸伞放在华轩的掌心,轻轻推了推他的四指,包住那伞把。
“别保护我。”月离强颜欢笑,“我不值得。”
月离带上斗篷的帽子,从伞底下钻进风雨中去了。
华轩的眼中泪光微闪,哑然失笑。他最怕的一天总会来。或许是在她及笄的时候?或许是她出阁的时候?可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
孙府南侧一个破旧简陋的房子中,一方落满灰尘的吱嘎作响的大榻上,王妈妈绝望的躺着,一闭眼,眼角两行泪潺潺留下。
“你来了。”她的声色淡定得可怕。
月离已一身湿透,静静的站在门口,望而不语。
“我知道你想从我嘴里得出什么,”王妈妈语调依旧高傲,似在维护最后的尊严,“当家的,对我用刑吧。”
“我不会对你用刑,”月离道,“你的血不值得脏了孙府的地界。”
“对!就是我!”王妈妈发疯似的趴在床上,“是我去把叶姨娘从春禧楼买回来的!她那时候早就怀上了主君的骨肉!是我救了她一条狗命!还说的我都说了!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月离找了个圆凳坐下,“接着说下去。”
“小筠就是你的亲姐姐,孙家的亲骨肉,”王妈妈指着月离的鼻子放肆的大笑,“哈,孙月离,你可是喝着你亲姐姐心里淌的血生养着长大的!”
月离面色冷若冰霜:“还有吗?”
这不是新闻,没什么好崩溃的。
王妈妈使出浑身解数想在精神上摧残月离,却见她依旧淡定如初,有些气急败坏:“还有!那贱人……那贱人蠢,活该被人算计!没有人逼她去送那筐下了鹤顶红的晚膳给主君!是她自找的!”
“倒底谁才是幕后主使?”月离拿出翠微阁的账本,摔在她面前,一声巨响,凶道,“翠微阁每月流水似的银两的金主是谁?”
月离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掐住王妈妈的脖子。
“咳咳,孙月离,”王妈妈干咳两声,露出无赖的笑容,“整个汴京城恨她叶小娘的数不胜数,她春风得意的去宫宴献舞,被圣上看中,惹了刘贵妃妒忌,才有了她的今天!这就是她的报应!”
月离沉吟半刻,刘贵妃在公式书上占比及其惊人。一国之宠妃,相府之嫡女,生下九皇子,后宫仅一人之下,分位及其尊贵,却逃不出那最毒妇人心。
“姑娘小心!”雪桃尖叫道。
霎时,王妈妈的背后竟不知何时出了一把反着银光的匕首,趁着月离聚精会神沉思时,直直的戳向她!
“月离快闪!”
只见华轩如箭急般从门口冲了进来,严严实实的挡在月离的身前。那利刃出鞘,直插向他的右肩,喷出一股殷红色的血来。
月离闭上双眸不敢去看,尖叫声震耳欲聋。华轩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望着右肩头插得不深的匕首,眼球似要夺眶而出。
仅仅是月离看了一眼华轩的伤势,再转头的工夫,王妈妈早已七窍流血,倒在榻上,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空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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