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醒了!姑娘终于醒了!”丫鬟雪桃放下手里沾水的巾子,跪在床边惊喜的看向丫鬟小筠,放松的擦了擦脑门上渗出的细汗。
一个八九岁样子的,长得丫头模样的男孩扑了过来,炽热的胸膛压在月离身上,喜极而泣:“孙月离,你真是要吓死老子了!”
陈千寻转着脑袋四下瞧了瞧,她正在一个光线暗暗,古色古香的精致闺房中,香炉里散着一股浓厚的气味,屋子里挂满了未燃的红灯笼,臀腿处传来似火烧的痒痛,已经意识游离,萎靡不振。
此时门帘子一动,一伙丫鬟婆子一脸凶相,叽叽喳喳,乌泱乌泱的冲了进来,拿着几尺长的棍子,似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一般。
精致的青瓷瓶从高阁上被推下来,紫檀木顶柜被暴力拆卸,中间的圆桌上的茶壶被几个丫鬟用手臂一扫而空,地面上发出了清脆有节奏的碎裂声。
两个小丫鬟吓得似两只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用身子护住了了她,景轩见状,爬了几下从床上下来,单薄的身子冲上去边拦着边哭喊道:“这些都是阿娘的东西,你们不许动!”
带头的婆子怒道:“七哥儿,您说这话太胡闹了。叶氏从前再盛宠,也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如今也树倒猢狲散!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留着脏了孙府的地!”说罢砸碎了一个青瓷瓶。
景轩揪住那个带头的婆子的棍子,质问道:“你们这样躲在地底下行恶事算什么厉害?有本事就自报家门!”
“是我派来的人。”
只听门外一道声如洪钟的女低音穿透刺耳的碎裂声,一个剑眉杏眼,相貌平庸,三四十岁样貌的女人迈进门,身着一件妃色亮面的奢华交领曲裾,手拿一只团扇,不紧不慢的扇着。
此人便是主母张氏。
屋里的丫鬟婆子见了她,纷纷行跪礼道:“见过大夫人。”
她是标志的“恶毒主母”模样,陈千寻第一眼就没看上她,再看几眼也无济于事。
或许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感应,张氏也像陈千寻看去,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子,互相交换着充满敌意的眼神。
张氏心想,小蹄子,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竟一点也不见她打怵,难不成是主君一棒子打变了性情?
她找了个落满木削灰的圆凳,慢条斯理坐下道:“我可是贿赂了打你板子的那个小厮,他手艺好,让你还能站着回去,不过两日之内必死无疑,真想不到你命这么大。”
说罢,她拿扇子招呼来一个婆子,漫不经心道:“去把那个不中用的小厮找个地方乱棍打死,千万别让主君知道了。”
婆子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陈千寻咬着牙,抓着床单,眼睛瞪得极大极圆。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自带上帝视角,晓得所有人的命运。这位主母张氏,生了二子一女,却也不得主君宠爱,最后孤独的郁郁而终。
张氏颇有感触的环视四周,眼神中有一丝如释负重的味道:“孙月离,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你和那叶姓贱人长得太像了,都是一样的矫情面孔,一股子狐媚劲儿。”
景轩气得恨不能挥拳,冲上去骂道:“贱婢!一定是你害死她的!”随后被好几个婆子拽住了。
“没有人要害她,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张氏气上心头,摔扇子失声叫嚷。
一个只能在宠妾死后砸砸她屋子,打打她的子女泄愤的当家主母,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陈千寻实在是想速战速决,她狡黠的勾勾嘴角,反唇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大夫人桩桩件件都参与了,只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张氏心中奇怪。她做事一向谨慎,从始至终百般掩饰设防,不可能这么快叫一个小丫头看破了。
“小丫头别犯傻,不过是空口无凭,信口雌黄一场。”张氏扇了扇绣山川大雁图的团扇,满眼鄙弃,“你大可去主君与老太太哪儿告状,不过我劝你放聪明点儿,否则只会徒增他们的厌弃。”
陈千寻加紧攻势:“不急不急,什么事儿都以后再说。不过大夫人也应当放聪明些,还是别痴心妄想杀了我母亲,恩宠就会落到您的头上。”
张氏看着面前这个丫头,像极了叶氏在世,对她留不住夫君的失败冷嘲热讽的样子。
她和她一样美得不可方物,却全然不似叶氏那般如弱柳扶风,温顺懦弱,叫她更憎。
她心中早已妒火中烧,快速扇着扇子,面上依旧故作镇静:“但凭你伶牙俐齿,你娘也活不过来。有在这儿口吐污秽的工夫,不如赶紧求我原谅你以下犯上,以免再打你二十板子罢。”
“有时,死才是最好的解脱,”陈千寻继续诛心,“可比您将一辈子活在她的影子里,生不如死的强。”说罢若无其事的四处看看。
就算是独当一面的当家主母,也是个女人,这样猛烈的戳她的心肝肺管,叫她怎能受的住?
“孙月离,你的日子也别想好过,”说罢张氏甩下一个落寞的背影,那堆闹事的丫鬟婆子也随着她出去了。
一片狼藉的屋子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陈千寻叹了一口气,却无意间瞥见了一旁一脸震惊的景轩。
在他印象里的阿姐,可是连看张氏侧脸都不敢的,在闺中混得也不怎么地,嘴笨得感人,不成想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性子都变了。
公式书上交代景轩是七少爷,自己的胞弟。在“四子夺嫡”之战中杀出重围,接任了孙老爷的尚书之位。
他的长相,谈不上英俊,却也很讨喜。奶白奶白的肤色,无辜的大眼,厚厚的粉唇,活脱脱一副姑娘模样。
没想到下一任当家主君“孙尚书”竟长了一副日系美少年的脸,有点跳戏。
陈千寻盯着他发了好一会子呆,景轩见阿姐一副痴汉模样盯着自己看,着急的说道:“阿姐!你不会是受刺激了,傻了吧!”
陈千寻一脸懵懂道:“诶,是吗……”说罢赶快被子蒙头,逃避追问。
现在的形式让她这个顶包师很难应付。
叶氏是春禧楼的头牌歌舞伎,曾进宫献舞,差点封妃。孙逸人如其名,年轻时也总爱去春禧楼吃茶,一来二去,行了苟且之事。
再说孙老爷的二房赵姨娘,为了博得宠爱,百般算计着把早已生了一胎的叶氏从春禧楼买了回府,谁知入府的那刻,便是她悲剧的开始。
先是不知被谁诬陷,在给孙老爷送去的饭菜里下了毒,后来又被屈打成招,被扔去荒郊野外自生自灭。连月离也被打了四五十板子。
都说红颜命薄。陈千寻曾看过一部电影叫《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叶氏与女主角玛莲娜如出一辙,错就错在她生得太美。
来日方长啊,也不知自己还有不知多少苦要受。
她在被窝里小小的叹了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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