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静谧悠闲,微弱蝉鸣四起,四周习习凉风。偶有打更的小厮点着夜灯,敲两下锣鼓。
汴京城万家灯火具熄,唯有一间宅子,彻夜灯火通明。
那宅子门口挂满了写着“孙宅”,“尚书府”的前悬着无数盏绢制的水红灯笼,盏盏如斗大,映着金黄灿烂的流苏,照得地上光影离合。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门口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尽显雍容华贵。
孙月离躲在凝语阁西墙的四方大榻与梳妆台中间的小缝里,肉团似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听着门外少妇的嘶哑的连连求饶和那板子声阵阵,双目眩晕,泪流不止,浑身不住颤抖着。
她的胞弟孙景轩,不过十岁出头,发疯似的撞着反锁住的大门,嗓子早已喊破,口中呜咽不清的还能吐出几个字。
“景轩,别砸了,要怪,只怪阿娘和你我的命……”
少女整个人断了生的念头似的,双眼发直的痴痴摇头。
“犯妇叶氏,你可知罪!”
月离依稀听见门外一个阴柔的男声响起,那是个太监吗?
“桂公公,妾身……何罪之有……”
“你这犯妇,作为百姓敢谋害朝廷要员,作为妾室敢谋害主君,桩桩件件哪件冤了你!”
“不!”
随即竟是手起尺落的三下板子声,似在敲一摊烂肉,溅起了鲜血……
“我没做过……”那女声虚弱至极,似一摊燃尽的灰尘,“你们打死我吧……”
月离爬到了木门边上,在窗边戳了一个小口,见母亲身上的衣衫被撕烂,几近毫无遮挡,唯一体面的插在上头的步摇流苏剧烈震颤,像个牲口似的任人宰割。
少女瞬时无声尖叫,捂住嘴巴,背靠着门一点一点的滑落在地……
她依稀记得那晚是爹爹升迁之喜,母亲去膳房露了一手烧鸡心,却被不相干的人拦下,做了手脚……
天变得这样快,一夜间,爹爹捧在心尖尖上的尚书府宠妾,沦为犯妇。全府最炙热的凝语阁,成了冷宫……
在叶氏刑台子的正前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阴沉的脸色似被乌云遮住的月色,惨淡而凄凉。这人正是孙家主君,尚书老爷孙逸。
“娘娘说,如何处置?”孙逸沉沉开口道。
小桂子笑道:“尚书大人,贵妃娘娘口谕乃是严惩叶氏。您是一家之主,剩下的自然是听您的。”
孙逸面色麻木漠然,云淡风轻道:“由她自生自灭吧……”
主母张氏,斜睨了几眼自家主君,轻轻咽了口茶,小声对一旁的赵姨娘道:“竟也有人比你我更恨叶氏。”
赵姨娘拿着团扇挡着双眼前的血腥,发狠道:“咱们做的,不过是为娘娘解心头之恨,顺便得逞罢了。”
接着,除了板子拍在烂肉上滋滋作响和女人的哀嚎外,别的,月离再未听清过。
爹爹,您果然这般无情!阿娘可是您当年不顾世俗目光,以娶正妻的礼制从春禧楼接到孙尚书府的女人啊!
您说,她是您最爱的女人。
可那晚您为何,为何连她一句解释都不肯听!
月离抽泣得身上发麻,泪如雨下。
猝然,凝语阁的大门被一脚踢开,景轩被一个侍卫拖了出去,少年的嘴里还凄凄然喊着“阿姐”。另一个侍卫揪着月离的颈后的衣领子一拎,少女整个人被遏住了咽喉,任凭那人拖她到了院里。
“不认罪是不是!”小桂子发狠道,“那休怪我们在她身上用花招了!”
“不……”叶氏双眼失神,无力的喊道,“我的月离!”
月离脸上早就平静得似一潭死水,似暴风雨前的湖面。
小桂子见这不过十几岁的女孩竟能如此淡定的受刑,心软了一下,问过孙逸道:“尚书大人,要不……”
“按我说的做。”孙逸眼神坚定,话间带着颤抖。
那棍棒劈在少女身上的一瞬间,她的思绪飞快。
她幻想爹爹放过阿娘和她,却知即便如此,阿娘都是被诟病过,诬陷过的人,在府上再难立足,日后只能发买出府。
而她以后的路便毁与今日。
终究是命。
几乎是那瞬间,她双手合十,把在寺庙里做法事时开过光的佛珠捧在手心。
请把我的命给另一个人,让她替我过完此生。
第一章
陈千寻醒来,举起一直手遮住刺眼的光线,视线聚焦后,只见那只手白白嫩嫩,比她从前的小上一圈。
果真成了孙尚书府的六小姐孙月离。
她记得自己读了公式书,被迫理清孙府十八个弯的关系,鬼使神差的落到了这副身体里。
可为何偏偏是这副身体呢?
她其实最想要的是那个嫡出的五姑娘啊!能少奋斗几十年好伐!
她讨厌极了孙月离,讨厌她的懦弱至极人人可欺,讨厌她的自甘堕落,安于现状。
有些女主该具备的性格品质,仅一介小小“出身”能阻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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