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子第二日卯时来到鹭羽宫,宣容正睡觉,红扑扑的小脸上竟有浅浅的笑容,呼吸匀称胸脯起伏很大。蔡子轻轻把脉,然后从上到下摸了摸宣容右臂,熟睡的宣容和蔡子几乎都是都皱紧眉头。
蔡子转身作揖说:“大王,恐老朽不能为夫人医治。”
陈王眼中竟闪过惊恐:“为何?”
蔡子说:“夫人已经有孕在身,血气两亏,胎象不稳;且这断臂已经过了三天了,老朽实在无法想象夫人这三天承受多大的痛苦,如今要接,只能会更痛。而剧痛会使夫人全身紧张,或者全身用力,腹中胎儿恐不保。”
陈王眼中大有悔意“如不医治此手臂如何?”
蔡子说:“将失性命,但在失去性命前,孩子或许已经诞出。”
陈王昂然说:“寡人子息已有四名,鹭羽夫人尚年轻,日后必定还会生育,就请蔡子为其医治。”
蔡子说:“还请大王命宫人按住夫人的身体和双腿。”
陈王说:“不必,寡人抱紧她就是了。”
夏南将还在睡梦中的宣容抱于膝上,双腿夹紧宣容的双腿,双手揽住宣容的腰肋,蔡子抓住宣容的胳膊猛然向上一送,宣容随即大喊:“疼、疼……”
夏南忙腾出一手去捂住宣容的嘴,宣容便狠狠咬了夏南的手指内部的肉,血一滴一滴流下来,此时夏南觉得自己的大腿也有温热的液体。
臂骨已经被陶瓷泥包裹,并用细竹固定好了,宣容惊恐看着蔡子,蔡子说:“夫人,两月即可拆除泥塑,百日此臂定完好如初。只是这夏季,定会溽热非常,难免会生痱子,会痒,望夫人多忍耐着。老朽再给夫人把把脉。”说罢,伸出了手。
宣容左手死死拽着夏南的衣服,怎么都不伸出,蔡子微笑着轻轻把手搭在宣容右臂上:“夫人现正在流血。”
夏南点点头,蔡子说:“让夫人平躺,如果一个时辰后夫人还是流血,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
夏南将宣容平平放在床榻之上,蔡子和婢女发现夏南华丽的下裳前部竟沾染了大片鲜红血迹,蔡子说:“血迹鲜红,不是好征兆,老朽马上开方,请快快熬药,热热地让夫人喝下。尽人事听天命吧。”夏南满目感激看向蔡子,命医女带着蔡子去了医药局。一转身怒目看向婢女说:“你们都听到蔡子如何说了吧?你们这些奴们都要照此去做。还有你们要想办法,既不许动夫人右臂,让夫人有任何疼痛,又不能让夫人生了痱子,若生出一个痱子,这鹭羽宫的宫女便要杖责十下,若是臂上的肌肤烂了,小心你们贱命。”
女婢们战战兢兢点头。
汤药端过来,夏南亲自盯着女婢们喂汤药,宣容皱着眉头娇娇地说了一句:“苦……”然后闭着嘴不肯再喝。女婢们轻轻唤:“夫人,夫人,这药是一定要喝的。”宣容不为所动。
夏南觉得女婢太蠢笨了,直接抢过药碗,柔声说:“夫人,寡人亲自喂。”
“苦……”宣容睁着无辜的大眼说。
夏南对婢女说:“还不去找些甘甜之物?快啊。”
婢女转身,刚刚初夏,梨子桃子都还没有,从内宰那取来一罐蜂蜜匆匆回到鹭羽宫。夏南依旧拿着药碗坐在床榻边沿。
“夫人,蜂蜜拿来了,喝一口药,再喝一口蜂蜜怎么样?”
宣容张口说:“为什么不把蜂蜜倒进药里,你可真笨啊?”
夏南哑然失笑,忽然笑容凝住,盯盯看着宣容眼睛,这双大眼之内全是天真毫无心机的样子,神态也和小孩子一样,夏南狐疑着,然后在床榻前踱来踱去,一侧头发现宣容竟又睡着了,一张小脸和襁褓中婴孩无异。
一个时辰后,蔡子请脉,说:“恭喜陈侯,夫人腹中孩子终是保住了。”
夏南问:“不知夫人神思正常否?”
蔡子说:“老朽从脉象来看,夫人神思与常人有异。”
夏南急问:“有何异常?”
蔡子回答:“似乎曾忧思过度,惊吓过度,愁苦过度。”
夏南问:“结果会怎样?”
蔡子说:“什么结果都可能出现,老朽看夫人双目时而无神,时而如孩童,恐怕就是因为此。”
夏南问:“夫人此病症可有药医治吗?”
蔡子回答:“应以安神凝志散瘀为主,而夫人此时有身孕,不宜服用此药。”
夏南喃喃说:“夫人是不必服用此药,夫人这样甚好。”
两个时辰后,鹭羽宫宫人禀告夏南,说夫人已经不再流血,奴婢们将夫人的床褥并衣裙都换过了,夫人已经安睡了。夏南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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