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姬是知道宣容是屈府的姑娘,孔宁就是寒慕,原是屈府的家将,可也有些讶异,因为孔宁在陈国很少行跪礼,除了大祭祀,在陈王面前,也是从不下跪的。没想到这寒慕对屈府竟然如此忠心。
宣容说:“孔大夫你从来都不是屈府的奴。”
孔宁说:“在下是寒慕,姑娘难道没有听到老夫人和少夫人提及?”
自从一双儿女死了,姜隰很少提及和一双儿女有关的人和事。宣容摇摇头,说:“没有人提及寒副将,可我记得你,一直念着你,孔大夫可认识屈安歌?”
孔宁的心似乎受到一记重拳,过往的种种一下子砸了过来,他缓慢说:“在下和姑娘的姑姑安歌姑娘相熟。”
“只是相熟?”宣容问。
“相知。”孔宁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宣容抬头看着月亮说:“孔大夫如今美人相拥,酒色浸润,就不怕安歌姑娘用天上的月亮砸死你。”
“我要用天上的月亮砸死你。”这句话只有他和安歌知道,为何宣容也能知道,细想之下孔宁便不再惊异了,他曾经经密道偷偷进入书馆和安歌相会,在书馆中为了等待安歌而刻下了一个个竹简,被安歌藏着,自己在这十余年中偷潜入书馆中找了两次,未果。
孔宁说:“在下情愿死在安歌姑娘手中。”
“我曾听闻白日有撞树而死的,有坐马车坠沟而死的,可还未曾听闻有被月亮砸死的,这可真是动人的情话啊。”夏姬边说,边去拉孔宁起来。
孔宁岿然不动。宣容自然知道夏姬的心思,用着哭腔说:“孔大夫,原就不是屈府的奴,你……起来吧。”
孔宁方站了起来,四目相对,却发现对方都是泪眼朦胧。宣容终于情难自抑,扑在孔宁的怀里放声大哭:“寒慕,寒慕,是我啊,我是屈安歌。”
此举让夏姬和青禾都震惊了,青禾早在父亲站起时跟着站了起来,青禾连忙去拉宣容说:“宣容,你搞错了吧,青禾在这里,而这个人是我妫青禾的父亲,将来我们成亲了,你也要叫一声父亲的。”
宣容止住哭声,看着青禾,再望望寒慕,她以前不觉得青禾和寒慕相像,青禾眼睛不及父亲的大,皮肤不及父亲的白,青禾长了一颗虎牙,牙齿也不及父亲整齐;可如今一对比,竟觉得二人的确很像,偏偏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像。宣容问:“寒慕,你说,妫青禾真的是你的儿子?”
寒慕点点头:“在下一子一女,青禾的确是在下犬子,不知一路上是否护着姑娘周全。”
宣容闻此晕倒了。
青禾将宣容抱起,对寒慕说:“父亲,今日我就将我的婆娘带走,让她永远见不到你。”
寒慕惊问:“她是你的什么?”
青禾有些不耐烦地对自己的父亲说:“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这是我的婆娘,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寒慕也有些头晕了,脸色红里转青,由青又变红:“我只是让你搭救他……你能护这位姑娘一世周全。”
青禾说:“能,我从今日就勤加修习武功,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青禾抱着宣容刚走几步,夏南的军士就拥了上来,先给夏姬和孔宁见了礼,恭敬地说:“小公子,还请你放下手中的姑娘,这位姑娘是司马的俘虏。”
小公子高喊:“舅妈,我的亲舅妈,是不是我领着这个姑娘来到舅妈家做客的?怎么的就变成了俘虏?”
军士说:“既是做客,就不要不辞而别。”
小公子抱着宣容转过身,略一屈膝说:“舅妈,青禾和婆娘向你告辞了。”
然后抱着宣容继续往前走,军士们围城一圈不放行,寒慕闪身说:“各位军士还请放小儿回家,日后我向司马解释此事。”
“可司马说,便是陈王……”军士沉吟着。
“你闭嘴,在我株林,何时要你等军士在此聒噪,还不退下。”夏姬娇喝。
军士们无奈,只得退下,这几个军士都是夏南精心挑选的丑陋不堪之人,他认为丑陋的军士定不会入母亲的眼。
孔宁想跟着自己儿子走出株林,却被夏姬拉住,夏姬柔情万种地说:“今天大夫就不能陪陪奴,奴日日想着大夫曾给奴的温情。”
孔宁略以停顿说:“他日我自当亲自道谢。”
夏姬说:“奴不要你的谢礼,奴只要你。”
在青禾臂弯中的宣容,在半昏迷状态下,听闻此句,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得知父亲是骑马而来的,青禾嘀咕:“平日都是坐着马车,今日怎就偏偏骑了马?”
孔宁并不答,只说:“不要把这姑娘带回鹿城。”
青禾气不打一处来:“那我们能去哪,她一直都在伤着,都在病着,这整个陈国哪不是夏司马的人丁。况且,这是我的婆娘,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夫人,怎能不拜见母亲。”
只听一个声音说:“还是我的儿子,时时刻刻想着娘。既然有了要明媒正娶的姑娘,当然要带回府中。”
孔宁脸色微微一变,妫息来了,他知道妫息一定会来,但不知刚走出这株林门口,就迎来了妫息。
青禾却很欣喜,待见到自己母亲和仆从也只是骑马而来,又不禁失望。妫息一示意,就有两力大女仆左右搀扶着宣容,青禾上了马,让女仆合力把宣容抱予他,妫息眼神冷冷地,示意婢女们领着小公子先行回鹿城。而自己则和寒慕并辔而行。
妫息问:“这姑娘是屈宣容吧?儿子几乎和屈宣容同时消失的,这恐怕也是你的安排吧?”
孔宁默不作声。
妫息恨恨地说:“你自己想做屈府永远的奴,不要带着青禾,他姓妫。”
孔宁满眼讥讽:“那我带着谁?带着你吗?还是带着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军士。我身边只有他——妫青禾。”
到得鹿城,天都快亮了,小公子一叠声派人找医士,然后想将宣容安排自己房中,一老奴说:“小公子,这万万使不得,你若是真心对这姑娘好,就将这姑娘安置客房中,不要让夫人动怒。”
小公子忽然想起母亲扬起马鞭打自己的场景,放弃了念头。
鹿城的院落本在山林之中,前后都有树木,只有客房空空旷旷,几无隐蔽。医士来了诊脉说:“姑娘身上存在刀剑之伤,一直失血,导致高烧。”
小公子才惊觉洞天福地一战,宣容以一人之力杀了夏南八名军士,恐是受了伤,只因穿着红色衣衫并未瞧出,本想自己亲自给宣容换药,一看母亲妫息凌厉的眼神,终于缩回了手,唤来女婢为宣容上创伤药。
妫息仔细打量这个让自己儿子神魂颠倒的姑娘,是的,这个姑娘很美,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眉似春山,不画而润,眼睛紧闭,睫毛如同小扇,腰身纤细,双腿修长。可她决不允许自己儿子娶这个姑娘,只因为这个姑娘是屈府人,而她清楚知道她的夫君孔宁依旧把屈安歌当成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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