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五章 忧天(1 / 1)渌水东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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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等来了楚军,可是一见到那位叫“拔”的楚国将领,又有些失望。这位楚国将领毫无名气,以前从未听过,且身形矮小,形容猥琐。

然而杞国惧怕楚国,自然不会小视。杞王来到宗庙找到姒夫子,只见姒夫子眼睛浮肿,双眼毫无光芒。

杞王只道对楚此战,必败无疑,就在宗庙前痛哭,说:“列祖列宗在上,我姒匄不能守疆保土,不能延续文命宗庙,待庙毁之时,便是姒匄亡身之日。”

忽听内宰通报:“屈老妇人欲携大卜正去沙场。”

杞王看了看姒夫子,姒夫子说:“去,去,反正去哪都逃不掉。”

姒夫子在徒儿的搀扶下走出杞国王宫,看到竟有两辆马车,姜隰领着淑节立于第一辆马车之下,姒夫子一见到姜隰,眼泪长流,小步急趋:“我的龟龟,我的龟龟死了。”

这时众人才发现姒夫子怀中抱着的乌龟已经四肢僵硬了。姜隰不应,屈府军将士将姒夫子扶到后面马车之上。

上了马车,姒夫子发现车中还有一人,头发灰白,形销骨立,浑身颤抖不已,正是无尘。姒夫子更是大放悲声说:“何苦呢,为了一个情字,竟受这无解的痛苦。”

到得沙场,姜隰对姒夫子的大喊大叫不管不顾,命军士将老龟的肉炖了一整日,直到得烂烂的,才给无尘吃下,然后还给姒满一个完整的龟壳。

姒夫子把龟壳盛以锦匣,辅以巾饰,每日沐浴参拜。

三日,楚国、陈国、淮夷收得晋国赠送杞国的两个县邑。

到了第四日,姒满老夫子把乌龟壳用炭火烤了烤,然后摔在地上,俯身捡起,把眼睛凑在龟壳上看了看,然后大惊失色,龟壳径直掉在地上。姒夫子眼睛圆瞪,胡须直颤,姜隰连忙问:“怎么了,宣容她是不好了吗?”

“老夫没问宣容?”

“那你所卜何事,是问卜于杞国?”

“老夫问杞国干嘛?天下终会大一统。是这天啊,是这茫茫苍天会塌下来啊,这沉重的厚土也将陷下去。”姒满老泪纵横。

无尘轻蔑一笑:“你在屈府寄居半辈子,屈府向来对你礼敬有加,你为何从不问卜于宣容。”姒满不答,口中念念有词,兀自哭泣。第五天,陈兵压境,向前推进五公里。现在陈杞实力相差无几,甚至准确来说杞国的兵力还略强于陈,可主帅宣容生不了人死不见尸,陈国的背后便是楚军,人心未免浮动,营地上方愁云惨淡。屈老夫人在淑节搀扶下来到姒满大帐,发现姒满泪茶饭未进,两眼依旧直勾勾的,嘴里嘟囔着:“天将崩坏,身无所寄,身无所寄……”

无尘无奈地去开导他,说:“天不过是积聚的气体罢了,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空气的。你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整天都在天空里活动,怎么还担心天会塌下来呢?”姒满说:“天是气体,那日、月、星、辰不就会掉下来吗?”无尘气得直跳脚说:“日、月、星、辰也是空气中发光的东西,即使掉下来,也不会有什么伤害。”姒满又说:“如果地陷下去怎么办?”无尘说:“地不过是堆积的土块罢了,填满了四处,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有土块的,你行走跳跃,整天都在地上活动,怎么还担心地会陷下去呢?”屈老夫人若有所思:“等等,夫子,您是说天要塌,你说是哪处天?”姒满又捡起龟壳说就在这莒地,屈老夫人问:“天真会塌吗,我真希望天塌。”“不会错的,天将有异石坠于地?”无尘说:“有时我也想,什么杞国什么陈国,如果天塌地陷,国将不国,世人还分什么陈杞蔡留,都会身无所寄。”

姜隰打断无尘,把头转向姒夫子:“你快说,异石将于何时坠于何处?”

姒夫子说:“就在范地东五十里。”

姜隰喃喃地说:“那是在鲁国的西北部,那一带是荒山。我们该如何将楚国军士引到哪里,让天上的异石解决了这个麻烦?”

姒夫子说:“到时候天塌地陷,什么楚,什么杞,我们无非人而已……”

无尘半信半疑地问姜隰:“你真信这个糊涂老头的?”

姜隰说:“无尘先生,恐怕你也该听闻过杞国大卜正的事吗?他又卜算错的事情吗?”

无尘无意戳痛姜隰的伤疤:“可是屈安歌……”

姒夫子说:“屈安歌还活着,只是我们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式活着罢了。”

姜隰看看淑节,淑节围着貂裘捧着一坛自己亲手酿的酒,那神态那身姿那身上沾染的酒气都和安歌那么的相同,姜隰心里想着:“安歌,安歌,你忘了什么但都没忘了你的将军酒,安歌,为娘一定与你共生死。”

无尘说:“如果把楚国军队引向鲁国西北部,倒也不难。夫人您不就是鲁国人吗?”

姜隰为难地说:“我虽是鲁国人,可出身低贱,况且一别鲁国三十余年。昔日所识寥寥之人不是亡故,便是隐退,借地之事我实在是无可奈何。”

无尘说:“我听说屈府十余年前曾送鲁国季氏十余坛美酒,那酒为安歌姑娘亲手所酿,便是在杞国也绝无仅有;我曾在宣容身上看到鲁国季氏的玉佩。现鲁国也是季氏当权,借地一天,许酒十坛,说不定季氏就会应允呢?”

姜隰说:“怎么可能应允,楚杞战于鲁,那置鲁国于何境地?”

无尘说:“夫子,你能确切指出是在鲁国何地吗?”

姒夫子仰天流泪说:“坠于大荒,崩于四方。”

无尘热切地看向姜隰:“就借西北处的荒山,还是有可能的吧?”

淑节说:“老夫人,如果咱们向季氏如实禀告,并献上奴精心酿了十余坛美酒,季氏也许就会应许吧?”

无尘说:“那块季氏的玉佩今在何处?”

淑节说:“奴知道那块玉佩在何处,它应该在姑娘房中梳妆匣里。”

无尘脸上有些疲乏了,他声音颤抖说:“这趟差事还得劳烦淑节了,毕竟人人都说淑节有几分像安歌。”

姜隰破口而出说:“不行,宣容征战沙场,我身边如今只有淑节,我绝不可让她犯险。”

淑节感激地看着老夫人,说:“奴愿走此行,奴日日待在将军府中,吃穿堪比府中的姑娘,常为此不安,今日奴若能促成此事,也不枉费将军府如此待我。”

无尘说:“夫人爱此女,就应为此女计长远。夫人不是想让此女脱了奴籍,此时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淑节马上跪于地,说:“奴万分感谢老妇人的爱护,如若此行有差池,那便是奴命薄;如若能完成使命,便请老妇人从中斡旋,脱了奴的奴籍。如老夫人不嫌弃,奴便拜老夫人为母,终生伺候老夫人和夫人。”

无尘冷冷说:“这本就不是什么九死一生的使命,可你一个贱奴却会从中得如此丰厚的益处。”

淑节脸上万分惶恐,连连稽首:“屈府中有夫人、宣容姑娘、屈归公子,奴绝无有其它希冀,只想在老夫人膝下承欢,绝不是为了脱奴籍,倒是先生如此提及,奴便如此说,只是为了顺老夫人的意罢了。”

无尘说:“那好,那就请淑节姑娘写下简书,以明心志。”

姜隰眼中含泪,爱怜地看着淑节说:“不,不,不必写的,我信你,但是我不让你去……”

只见淑节扯下自己黄色的衣襟,咬破食指,以血写成一书帛,交与无尘。

无尘说:“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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