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信了?”
谢扶懒洋洋地坐在紫檀木雕花的椅子。
老头儿就是喜欢这种木雕的椅子,用料也没什么讲究,什么贵就用什么,不然不能彰显他们谢家诸侯的身份。
谢府里因为这老头儿品味的问题,满府下,除了他院里,尽是这种椅子,怎么坐怎么硌屁股。
谢老太爷最是看不惯这小子坐没坐相的样子,一点儿没个正经样,他翻了个白眼,“你爷爷我能信么?就那小丫头片子两句话?”
谢扶曲了条腿,另一条腿直愣愣地撑着,“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老太爷睨着自家孙子懒散的坐姿,还别说,这小子虽然坐没坐相,偏生一张脸生得极好,虽然在他手底下糙里糙气的养大,坐在那儿眼皮子耷拉下来的时候,还是一股矜贵味儿。
跟他那个中原的亲娘一个样儿。
“人我扣在咱们谢府呢,”谢老太爷接过手底下人递过来的烟枪,朝着烟嘴猛吸了一口,“你小子从小就机灵,看人也是一看一个准儿,你爷爷我心里存疑,但派出去的手下人调查回来都说玄武山是有她那么一个人,你去后面屋里瞅瞅,看看能不能套点东西出来。”
谢扶不以为然,冷眼瞥他,“府里审讯的老人多了去了,谁去都能让她吐出点真东西来。”
“你小子……”
谢扶站起身,抻了抻衣袖,“荒岭一行无功而返,那些山匪早就人去楼空,我还有的事做,套女人话这种事就别来找我了。”
眼见着这小子当真转身要走,谢老太爷当即捂着胸口往后面椅背一靠,咳得惊天动地。
门口一直守着的管家赶紧一骨碌地溜进来,连滚带爬地哀嚎:“老爷,侯爷,你怎么了?别吓奴才啊!”
又来这招。
谢扶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大喊一声:“我去。”
这两个字一出,后边儿病歪歪的谢老太爷胸口也不疼了,理了理衣服,精神抖擞地坐直,继续抽他的烟枪。
“这就对了嘛。”
谢老太爷满意地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间,隔着缭绕的烟气看着自家孙儿挺拔苍劲的背影,慢慢眯起了已经浑浊的双眼。
那个舒云身世介绍得不清不楚,哪怕他最后查到她确实自小生活在玄武山,但这种证人证物最少的身份来历,最好捏造,他始终心存疑虑。
但舒云后来请求屏蔽开众人之后,又和他说了另一番话,那些话他是真真切切地听进去了。
也正是因为听完了那些话,他决定把那个女子留下来,留在谢扶身边。
谢老太爷悠哉游哉地吐出一个烟圈,有些决定嘛,就得有勇气去赌一把。
谢扶沿着府里绵长的走廊走着,天边橘红的落日挂在那儿,落了一半在云里,光晕映在他没什么情绪的面,衬得他眉眼又冷又淡。
他从廊下来,一抬眼就看见了老头让他去套话的女子,一身白裙纤尘不染,遗世独立地坐在窗棂旁边,透过窗子远远眺望着天边的翻涌的云丝。
这次她没有戴帏帽,云彩的胭脂色洒在她雪白的肌肤,干净澄澈的双眼里像是盛了一汪清泉,透彻得能一眼望到底,偏偏又带着疏离,看得久了,难免觉得这双毫无波动的眼眸有些不近人情。
谢扶的视线在她望着天边的侧脸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移开,出声打断眼前静谧美好的画面,“你跟老头子说了什么?”
舒云回头看他,神情自然从容,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谢扶顺着她的手扫了一眼,没有要坐下和她长谈的意思,“你说动了老头子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对老头子说的那些话十句里估计有九句都是假的,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她没说话,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让自己习惯他这种态度。
谢扶站在窗外,垂着眼,眼尾拉出冰冷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看她,“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我和老头子的态度都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舒云抬眼瞧他,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恐吓,有些好笑,她好歹也是三界的神,居然还在这里听凡人的威胁,这个人还是江言。
一通恐吓不仅没能如愿看到她露出惧意,反而让谢扶看见了她眼中隐隐可见笑意。
这女人好像怎么也吓不住她,她好似什么都不怕。
这种人最棘手,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惜命,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她真这样。
“我跟你爷爷说我喜欢你,你爷爷很感动,决定要你娶我。”
谢扶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你跟老头说了什么,老头都告诉我了。”
“啊这样,”舒云一停,完全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正你爷爷同意我跟着你了,怎么样,要给我个名分吗?”
谢扶拧着眉头看她,没见过这么露骨直白的女人,那些沦落进花楼的女人曾经是官家小姐,说话也没有她这样的。
陈小小只会安静地待在旁边,你不让她说话,她就自己当个摆设,那个舞袖坊的就只会站在一侧,搭话也都说的是些关于舞蹈音律的事。
舒云趴在窗子,歪着头看他,弯着眼睛,唇角带着笑,潋滟眼眸里是除了漫天的落日余晖外,就只剩他了。
若是风子译在,看见她这副小女儿家的情态,肯定会很惊讶,或者说,换作是三界任何一个听闻她舒云名头的人,见到她这样子都会惊讶。
单就这样看,她这样子当真是深情勾人得很。
谢扶挑了挑眉梢,邪性肆意,也是奇了,之前那些拿这样的眼神看向他的女人,他没什么感觉,如今瞧她这样,他莫名来了兴致。
“名分?”谢扶咂摸了一下她的话,嗤笑一声,“我谢扶不给不喜欢的女人名分。”
舒云点头附和,“你说的对,那就等你喜欢了再给吧。”
谢扶斜睨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
“不喜欢就算了。”
谢扶眼瞧着她语气低落下去,一点儿遮掩也没有。
“我还能摁着你的头跟我拜堂成亲不成。”
“拜堂成亲……”谢扶前一步,靠在窗子边,把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她脸的胭脂色迅速被昏暗代替,“你居然还想的是做正妻。”
舒云越说越有些恹恹的,“纵使我知道你……”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或者说你已经是和江言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了,心里总还有一丝期待。
期待哪天奇迹发生,你又想起我,又像从前那样待我。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人总得有梦想啊,万一老天开眼,那不就实现了吗。”
“再说了,谈点现实的,西凉现在的处境尴尬,你所有大出风头的事都被人送了御案,娶个平头老百姓,总比你娶个世家小姐好。”
谢扶靠在窗,漫不经心地下打量她,“你?平头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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