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钱压在餐盘下,跟陈伯招呼一声,便离店。
姜蕊还要买东西,领她去动漫星城,她追问是什么,她忽然朝她笑,笑纹逐渐狰狞,狞成诡谲的壑,烈日下,李子瑜打了个寒颤。
她弄得神神叨叨,讲是取夜晚饭局的门票,这所谓的门票,其实是两套Cos-play的动漫服饰,趁上洗手间的空隙,在姜蕊极力撺掇下给换上了。
姜蕊身着蓝白相间的连衣短裙翻领水手衫,紧致的曼妙身材,一览无余,乳白色的丝袜,满裹着她丰腴的长腿,一直没入齐膝的红色皮靴,头上接了两绺卷曲的黄色马尾假发,夹住一只粉红猫咪发卡,修长的睫毛微微煽颤,在摄魄的迷迭之下,有一双潋滟的剪水眼瞳,她抿了抿唇,匀一遍浅淡的桃色口红,忽然莞尔,一颦一笑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在李子瑜身前转了一圈,漾起一股异香。
这迷倒众生的一身媚骨,纵是道三千沉鱼落雁,怎及不可方物之美艳。
李子瑜则盘起了一鬏长发,呈月牙形,以一只龙凤玉簪子插稳,脑后余剩的,任其倾泻,丝丝缕缕,轻柔得宛如溪涧沉底的细沙,一袭白芷色无袖窄腰百褶裙,娉婷清婉,她小心提拎着,那裙摆轻晃,会绽成了数朵娇艳的蓓蕾,是格外地皎洁与明净,坎肩是透明丝织的,肩带上褶皱了一截,慵懒地滑落至肩胛以下,胸前别一枚麦穗胸针,冰肌玉骨里,透着浅淡的朱砂红,唇齿间,呵气如兰。
卖相是好看的,可她脚跟不沾地,搀拄‘智慧权杖’的模样,更像是智障。
姜蕊浑然不觉路人的异样注视,一步一个踮脚,那副雀跃欢欣的劲儿,仿佛随时会朝天扬洒一抔的红玫瑰,兀自在纷扬的绚烂中,一边纵情地搔首弄姿,一边嗲声嗲气地娇嗔:你过来呀,我代表月亮消灭你哟。
李子瑜怕得紧。
她们到达的时候,还不算晚,那是一座名叫《无恙》的音乐餐吧,在街的拐角,恰巧错开了熙攘的人群,一墙之隔,隔开了僻静与喧嚣。
吧里比她俩早到的,有二十余人,骑驴找马的阿凡提,烤面包里抠提子的福尔康,一口一块吮指鸡腿的静香,性感火辣的皮城执法官,丰乳肥臀的美国队长。
在她还没惊掉下巴之前,姜蕊就赶忙地拉她入席。
这是一场化妆舞会式的同学聚餐,风格十足迥异,蕊儿嘻嘻一笑,后知后觉地附耳告诉她后,李子瑜直感到了阵阵无力。
同学们陆续三两结伴入吧,四张方桌,分别坐十数人。
相互寒暄下,美国队长扭着肥硕的腰肢出列,接过话筒,以班长的身份致辞欢迎,激昂澎湃地从如沐春风的改革开放,讲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使命,口水远远地都飞溅到我的桌面上了。
众人以为结束了,立马鼓掌,他却深情凝望,弓腰致意后,作势还要唱一首《春天的故事》,遭到同学们一顿温柔的胖揍。
蕊儿说,这是他们初中班长,老土的固执分子。
初二三班,四十五人,仅三名缺席。
一般来讲,班级聚会,人员到齐并不容易,尤其是为了糊口各奔东西,然而凑巧的是,同学们大多都去了广东珠三角打拼,这才得以促成,从念书到工作,十多年未见,令人难免慨叹,有的同学甚至早已结婚生子,一边吃,超人爸爸一边还替穿小一号超人开裆裤的孩子把着尿。
蕊儿和旁边几个女孩聊得热络,闲下来,对李子瑜左右比划引荐。
“左边那是我们班以前的班草,就那个蝙蝠侠,部队文工团的,能歌善舞,现在虽说发胖了,好歹也能蹦一蹦,还有隔壁桌的恶灵骑士,硕士毕业,在事业单位上班,年纪轻轻已经是副科级。”
她顺着姜蕊指的方向睨了一眼,狐疑地说:“是挺好,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们组建有初中群,群里时常都会聊呀。”
她轻缓地应了一声,蹙起眉梢,若有所思地望着姜蕊:“那你讲给我听干嘛,你这小妮子心眼儿真多,居心叵测呀。”
“阿姨之前跟我妈唠叨了许久,回头就喊我给你介绍对象,我寻思着这不正好同学会。”她挽起李子瑜的胳膊,委屈巴巴地挤兑着眼睛,补充道,“放心吧,铁定都是好人家的啦。”
李子瑜想起了母亲对我的惦记与牵挂,鼻头一酸,又很无奈。
“原来如此,那不知道这里有没适合蕊儿的好人家,我责无旁贷,可得替你好生盯住。”
蕊儿嗔怪地锤了她一下,正欲说话,身旁有一人提拎着酒壶过来,倚着餐桌,给蕊儿的酒杯倒上三钱,说:“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班花还是这么可爱呀,来,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蕊儿落落大方地抿了一口,那人转瞬又看了李子瑜一眼,眼神里乍现精芒,他说:“哟,这位美女没见过呀,是哪位的家属呀?”
“这是我朋友。”姜蕊说。
那人堆满了笑意,为李子瑜添了些酒,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径自地说:“我是咱班里的生活委员,一大班子都指着我来管理,责任重大呀,美女生活上若有什么需求,以后可以多多指教,大到国体政事,小到柴米油盐,我都能竭诚为你分忧和解决烦恼。”
他递过一张名片,写着:借贷网经纪。
喝了一点酒,感觉脸蛋微微发烫,席间去了两趟卫生间,忽然身感如芒在背,发觉斜对面的位置,一个绾发绒袍、羽扇纶巾,面容妆扮得桃腮杏睑,唇瓣抹了一指艳红胭脂的怪人,盯凝蕊儿的同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
李子瑜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觉得熟悉。
他低头犹豫了片刻,突然起身走过来,魁拔的身材立在李子瑜与姜蕊之间,他轻轻拂袖,晃着杯中酒,面朝蕊儿,磕磕巴巴地说:“你好,老同学,好久不见。”
一口蹩脚的国语,竟全是第四声母。
姜蕊先是一惊,回头瞧清楚来者是谁,噗嗤一笑,又想到自己失了仪态,脸上挂上绯红,吐了吐舌头,小声地道:“是你呀,好久不见,扮成这样,差点认不出你来。”
那人挠了下后脑勺,撇一撇嘴,只是望着蕊儿讪讪地干笑,显得不好意思。
李子瑜仔细端详来者,看到他的蓝色瞳孔,心里是一直犯着嘀咕,倏然记起了什么,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道:“你是那个斯兰达人!”
那人回顾过来,也是一脸诧异,指着李子瑜,脱口就喊,声音尖锐了许多:“你是那晚一米五的暴龙?”
李子瑜几乎呕出一口老血,眼冒火光,只手捏扁了桌上尚余剩半罐的罐装啤酒,酒全涌出来,糊了满手,她拿蕊儿递过来的纸巾揩干,瞪住他,不满地挺了挺胸脯,以示强硬:“哪里一米五了!”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中文不是特别好,我是说,暴力女。”
他有些愧疚,两手往裤沿线揪了好几下,似乎觉得还不够诚挚,退后一步,朝我一揖到底,深深地鞠上一躬,李子瑜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傻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这其中有区别吗?”
蕊儿楞在一边,左右各望了望,有些不明就里,借缝插进话来,问:“矛盾先打住,有谁能先告诉我,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你俩认识?”
她便告诉蕊儿,前几天跟她提起的斯兰达人,就是这鬼祟的家伙。
蕊儿一听,乐了,扶住椅背,咯咯咯地捧腹大笑。
“你们两人呀,指定是误会了,这位暴龙......”话语一瞬噎住,蕊儿一阵哆嗦,身背凉如寒水,感受到李子瑜目光之下,弥漫着那凝滞的死亡气息,紧忙改口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兼闺蜜,叫李子瑜,至于这位男士......”
“是变态。”李子瑜接过话茬。
“才不是!”
男子驳斥一句,憋得面红耳赤的,连那瞪她的眼珠子,都几近暴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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