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家门口来人好声好气的询问,作为主家应该客气回话的。可因为之前的掠人事件留下了阴影,院子里的大小都站在原地不出声,多道目光一起打量来人。
白净小子疑惑的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不妥,迈步进了门里歪着头看着院子里的人,“请问这是程泽裕程公子家吗?”
程睿觉得自己是男子汉要保护娘亲和妹妹们,便挺着小胸脯,一手指着白净小子,一手叉着腰大喊,“站着别动,否则放狗咬你。”
元真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堂屋门口舅姥爷刚送来的半大小奶狗扶了扶额头,迎着白净小子走过去,“这是程泽裕的家。”
那白净小子咧着嘴笑,“是就好,可找到了。”转身撒腿就跑了。
娘几个有点摸不着头脑,跟着走到门口见宅下停了辆枣红的大马车,赶车的是个高壮的汉子,那个白净小子正站在车边冲里头说什么。宋氏使了个眼色,程睿和元双一溜烟的往大葱地跑去了,程玉拉着元真和元月紧紧跟在宋氏身边。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十四、五岁穿着晴天色素缎长衫的公子哥,疾步走到了宋氏面前行了个礼,做了自我介绍。宋氏与人交谈了两句就欢喜的叫程玉去灶房烧水待客,程玉看不是坏人放下了心,宋氏领着客人往家去,到过门槛时那公子哥非常懂理的停了脚步伸手示意娘四个先走,后面抱着几个木匣子的白净小子一时刹不住脚步就撞上了自家少爷,元真看着那小子愣头愣脑的样就笑了出来,公子哥也不恼,听宋氏介绍这是家中幼妹和两个女儿时又给行了礼,姑侄仨忙给还了礼匆匆跑进灶房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俊少爷呢,要不我去打探打探?”元真坐在木头桩子上鼓着嘴捡了根麦草在手上甩着玩。
程玉给灶底加了把火,瞥了侄女一眼知道她好奇心重拦不住就嘱咐,“你去看看行,但是可别捣乱。”
元真嘿嘿的笑了,扔了麦草转身跑出灶房钻进了堂屋,白净小子正把抱着的木匣子往桌子上放。
公子哥坐定和宋氏说明来意,“我从奉县回合庆府去,经过此地想起泽裕兄弟的家在附近就想来拜访一下,临时起意只准备了些平常的表礼,还望嫂子不要嫌弃。”
宋氏闻言忙摆手,“贵客上门求之不得,到是我们太简陋了,柳公子不要嫌弃的好。”
那公子哥还是很歉意,“没先投拜帖就上门打扰,是我的不是,哪里还敢有嫌弃之意。”
元真站在宋氏身后踮着脚看了眼桌上的几个木匣子,这公子哥身上的衣服布料她认不出来,不过腰间挂的那块羊脂玉佩可是好东西。别笑话她才穿越一年就小家子气了,她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时代有钱人家送的表礼都会准备些什么。
“谁找我?谁找我?在哪呢?”穿着短衫、赤着脚、发髻松散、满头大汗的程泽裕跑了进来,还边跑边粗声粗气的喊着。
元真顾不上猜表礼了,恨不得蒙上了自己的眼睛才好。我的三叔啊!你看看人家穿的,你看看你穿的,你看看人家讲话的仪态,你在看看你的……毫无仪态,啧啧啧。
程泽裕一路泥一路汗的跑进了堂屋,看到来人时一愣,反应过来哈哈的笑了,公子哥看程泽裕这土里摔打的样子也是一愣,接着也大笑了起来。
宋氏忙打了个圆场让小叔子去梳洗一下在来陪客,程泽裕答应了请大嫂去准备午饭,宋氏怕女儿捣乱,不由分说的把元真拉去了灶房,想探听消息也不成了。
距离做午饭的时间还早,宋氏拿了家里给牛准备的好豆料给那公子哥的马喂上,又把那赶车的高壮汉子也请了进来在堂屋歇脚,才带着程玉和元双去菜园子摘菜回来做饭。
元真狗腿的帮着娘亲烧灶火,好奇的问来的人是谁?
宋氏给闺女解释,“那是合庆府春誉巷柳家的四少爷柳承继,和你三叔考府试的时候认识的。咱家的炭就是卖给他们家的,是大行商。”
元真闻言立马从板凳上跳起来趴在娘亲耳边让中午多用腐皮做几个菜招待客人,宋氏马上就会意了,惊喜的连夸女儿聪明。
不多会,听说家里来了客人的程老爹和刘氏回来了,还拿了些刚挖出来的大葱,元真丢下正烧着的灶窜出了灶房,宋氏看着跑去看热闹的小女儿好笑的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的大葱元真觉得都不能用失败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别说什么二米三米长的大葱了,这大葱都没到她胸口,粗壮度也不行,看来是葱的品种问题了,前世的那些特级大葱品种可是农业专家们精心培育出来的,唉!啥时候有个袁隆平爷爷那样的人出现助我一臂之力呢?还是别想了,想就是做梦。
倒是程老爹和刘氏对这个大葱很是满意,程老爹乐呵呵的指着大葱连说比往年的粗壮了二倍不止,长度也是很好,这还是头一年没有经验不敢培土,肥也不够,葱苗也不是太好的结果,若是放着胆子培土添肥又精心的打理好葱苗肯定还能长。
堂屋里的柳承继被吸引了过来,顾不上跟程老爹俩口子见礼,直盯着地上摆放的葱眼睛瞪老大,身边的白净小子和高壮汉子也稀奇的说没见过这么大的葱,夸程老爹是种地的老把式才能种出这么好的葱。元真看着蹲在地上用手比划了好几遍葱大小的柳少爷,心想你们要是看到前世那些特种大葱还不抱在怀里当传家宝。
午饭时程家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四碟四碗的往桌子上端,当柳承继听程泽裕介绍自己夸赞的美食,是村里作坊生产销售的叫做腐皮的豆制品时很是惊讶,这么好吃的东西,自家的商行里完全可以销售。
到底是大行商家的孩子,从小对生意就是耳濡目染的,柳承继先问了程泽裕腐皮的进货价和作坊里的生产量,又看了看成品腐皮的包装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可行。他此时还没意识到,这次顺路的登门拜访对柳氏家族和他个人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柳承继客气的跟程家人告别,带着程家人赠送的几包腐皮和两捆大葱坐着马车回到了合庆府春誉巷的家里,来不及去给祖母请安就提着东西去见了他二叔柳云坤不提。
这边的程家,元真心急的催促要看柳承继带来的表礼,两个小木匣子里面分别装了两色点心。两个大木匣子,一个装了二匹素缎,一个装了一套笔墨纸砚。
刘氏把两匹素缎收了,把点心拆了一包给家里人吃,另一包给郭氏带去作坊给大家分了,那套笔墨纸砚给了宋氏让她收着以后好给别人回礼用。
没过二天柳承继带着他家的商行二掌柜来了,签订下了每月一千斤腐皮的大单子,程泽裕担心他销售不完,那二掌柜很是自信的摆手示意这个不用但心,柳家不光在合庆府和临州府有店铺就是明州和宁州都是有店铺的,只要作坊保证产品的质量和产量就行了。
接了这么大的一个单子程家人高兴的不得了,又收拾了一桌子菜招待了柳家一行人,村里各家知道了这事也都纷纷送了菜来,于老爹都来做了陪客。
柳承继这次来听说了家里有个婶娘在西厢房养病,还依着礼仪过去给魏氏见了礼,还细心的问了平时怎么调理的,说是可以帮忙请合庆府脉息好的大夫来给婶子看看。
程家人自然感激不尽,听说柳家二老爷喜欢用大葱爆羊肉吃,上次吃了程家的大葱连声夸好,说是大葱居然有股甜丝丝的味道,忙用个柳条筐给装了半筐葱抬上了柳家的马车。
柳家的商行二掌柜叫许梿年,个子不高眼睛不小盯着筐里的大葱眼珠子直转,忙打听这葱村里能产出来多少?
程泽裕拦住了实诚的老爹话头,说了个含含糊糊,这是他和元真定好的计策,要的就是柳家看上这稀罕大葱,但是我没有现货给你,想要货排队等着,吊着他们再来一次,等待的时间里内心猫抓似得。
程老爹和程泽裕送柳家人走,还没吃午饭的娘几个围着桌子又看带来的表礼。二个木匣子,没了笔墨纸砚,点心换成了一盒子珠花,素缎是两匹颜色鲜艳的。
宋氏翻看着素锻和那盒子珠花猜测,“这大概是当家的太太听柳少爷说了咱家有姑娘特意备的。”
郭氏夸柳家的妇人们心思细腻,刘氏依旧是把素缎收了,从之前郭张氏送来的细麻布里挑了二匹颜色好的给了儿媳妇们,看着那盒子珠花让儿媳妇们和侄女、孙女们一人挑了一朵,挑完了还剩几朵,让郭氏给杨桃、于谷雨和周家的小闺女送去了。
柳家到底是大行商,订单和之前的各家都不同,要的一级二级腐皮比较多,把库房里之前剩下的货拉了个精光。
可巧云山里的舅姥爷来了,在这歇歇脚好去合庆府卖些动物的皮毛和山货,还给程家送些山果子。
要说刘氏这姐弟俩的感情是真好,爹娘死的早,刘氏一个姑娘硬是跟着村里的叔伯进山打猎养大了弟弟,自己嫁人了也带着弟弟,还张罗着给弟弟娶了媳妇,就是距离太远了,一年也走不了几趟亲戚,可是不管是来还是去,都是大包小包的互送。
刘庆丰抱着程睿跟郭氏说笑,“看我这记性,这筐是你舅母专给孩子们带的雪花梨,你拿出来看看路上有没有颠坏。”
听说有梨吃,想起之前要给家里添个跟梨子有关生意的元真扑了过去,差点把自己绊倒。引得程睿刮着脸皮笑二妹妹是个馋嘴猫,羞羞脸。
元真才不理会他呢,拿起一个梨就想往嘴里塞,郭氏把梨夺下来洗好擦干了水才递给她。真甜啊!两手抱着梨咔嚓咔嚓的啃,看的因换牙而不敢大力吃东西的程睿和元双一脸的羡慕。
程老爹和刘庆丰聊起这半年的变化,程泽裕考上了秀才,添了头牛,村里开了腐皮作坊等等,刘庆丰听了也替姐姐一家高兴。看舅舅喜欢吃腐皮,妯娌俩去作坊买了二十斤准备给带回去,刘氏看儿媳妇们这么懂事很欣慰。
吃了午饭程泽裕带着侄子侄女们出去遛弯,在村西的云潭边查看竹管时元真眨巴着眼睛动起了脑筋,“舅姥爷送来的雪花梨能不能熬梨膏啊?”
她之前偷偷听宋氏提起过一句梨膏,虽然惊奇这个时代就有梨膏了,但是有就省了她很多事了。
程睿听了这话粗枝大叶的嘲笑元真,“奶奶每年都会熬梨膏的,二妹妹你又不记得了。”
元双瞪了哥哥一眼又给妹妹解释,“奶奶每年都会熬些梨膏给村里各家分的,可以润秋燥的。”
元真点了点头转了下眼珠子,“那咱家把梨膏拿去卖过吗?”
元双掐了根草在手上把玩着,“以前卖过,只是熬梨膏很麻烦,买的人并不多也就不卖了。”
元真盯着哥哥姐姐掰着手指头,“以前买的人不多,那是我们没有门路卖,现在我们有来进腐皮的商贩,这梨膏可以贩给他们去卖。”
叔侄几个一想还真的是这样,跑回家告诉了程老爹和刘氏。老俩口听了直摇头,说是熬梨膏太麻烦,马上要秋收了,家里人手忙不过来。
元真一听就急了,“我们家和村里的秋收可以雇人来干活,雇人是十文一天,作坊里上工也是十文一天,但是还有分红呢,停工秋收太不划算了。”
元双也给妹妹帮腔,“十文一天请了人来把大活干了,不着急的小活自己慢慢的收拾就行了。”
“这样咱们家不耽误烧炭,作坊里也不怕供应不上腐皮了。”程泽裕算了下受益也附和侄女们。
程老爹和刘氏听了也做不了主只好去于老爹家商量,最后把这事订下了,后生们还给程家帮忙烧炭,作坊不停工,请郭里长在郭姓的四个村子里给找十来个劳力,一人一天给十文的工钱,作坊后面要用的黄豆优先从郭庄买。
元双偎在刘氏身边撒娇,“奶奶,你忙着烧炭没空熬梨膏,今年就让我娘熬梨膏吧!我和姑姑都可以给我娘帮忙。”
刘氏爱怜的搂着她,“行,就听我大孙女的。你娘以前也熬过的,这次还是先熬上两锅给村里各家都分点,你郭姥姥那也要给。”
“还要给里长爷爷家。”小鸡嘬米一样抱个大梨在啃的程睿嚷嚷。
元真找了个空看了程泽裕记下来的梨膏方子,差点没笑出声来,合着这在少几样真的就是纯梨膏了。她让程泽裕添了鲜藕、浙贝母、麦冬、蜂蜜、罗汉果,加上原有的秋梨、萝卜、鲜姜、冰糖这就齐全了。可是她只知道熬梨膏的原料,至于怎么配比那就不知道了,让娘亲看着熬几次应该能总结出经验。
添加的几样东西都不便宜,刘氏给赞助了二吊钱,程泽裕把之前攒的私房钱都带上了,第二天叔侄几个坐着马二的骡车往县城去了。
天高云淡,秋风吹着挺舒适,元真打着哈欠往程玉身边靠了靠。因为要去逛县城,孩子们都很兴奋,穿了各自最好的衣服,宋氏还给程玉的双平髻上戴了两朵粉色的珠花,趁着程玉白净的脸很是好看。
在大骡子又打了个响鼻时,魏县那破旧的城门楼就出现在了眼前。在和安堂门口下了骡车,跟马二约好了回家的时间就分开了,马二要去大车店招活,元真这一行进了和安堂买熬梨膏要用的药材。
站在药柜子后面穿着天水蓝比甲的季娘子看着程泽裕的药单子,“是要熬梨膏吗?”
程泽裕忙点头说是,季娘子就笑了,“梨膏不光看配方还要看熬时的火候,这可是个耐心的活。”
元真还是太矮了,只能踮着脚扒着柜台,“季伯娘也会熬梨膏吗?”
季娘子还没说话,一个瓮声瓮气的男童声音背后响起,“当然会,只是我娘太忙了才不熬的。”
元真转头看到一个小子和二个姑娘,小子和大点的姑娘都有十岁了,小子穿了件湖蓝色短衫,姑娘穿了彤红色的短衫长裙,小点的姑娘跟自己差不多大,穿着桑绿色短衫长裙,瘦瘦黑黑的站在那里,瓜子脸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尤其引人注意,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
那小子突然指着元真的头发,“这丫头的头发好奇怪。”
元真看了眼小子头上的发咎,心里切了一声,你那头发不怪?只有个兔尾巴长,天都要被你戳漏了。
季娘子不满的瞥了眼小子,“致远,不许无理。”
小子撅了撅嘴不说话了,大点的小姑娘甜甜一笑冲程玉行了个礼,“我叫陈乔,我爹是陈大夫,这是我叔叔家的哥哥季致远,妹妹季润苗,我们平日里住在隔壁一条街的院子里,等闲不来医馆的。不知道姐姐怎么称呼呢?”
程玉把元真拉到自己身后笑着给陈乔回了个礼,“原来是两位大夫家的孩子。我叫程玉,是北程村程家人,这是我大侄女元双,这是二侄女元真,她因为被坏人所害伤到了头,包扎时把头发都剪掉了,所以还没扎发。”
陈乔了然,“想起来了,是那个山上摔下来还掉进水潭子的妹妹吧,我爹和叔叔都说她能活下来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季致远听了对话摇着头插嘴,“原来是被恶人害的呀,怪可怜的。”
说完还伸出手想摸摸元真的头,被陈乔瞪了眼又缩回了手。
那边季娘子已经抓好了药,用草纸分别给包好了,还在上面写上了字,又告诉程泽裕熬的时候要注意的事项。
元真看着季娘子念头一闪而过,“季伯娘,我们家熬好的梨膏能拿来放在医馆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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