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太爷被这莫须有的罪名惊得半天回不过来神,任人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梁氏护着自己男人也被打了,最后还是已经怀孕的刘氏握着挑草的叉子把一群人赶出了家门。
第二次大矛盾的爆发是南方几个州发了洪水,颗粒无收的情况下很多难民开始逃荒。程家门口来了好几位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难民,用嘶哑的声音要见程威和梁氏明珠。
逃难来的难民就是现在村里的于杨两家子,杨老太爷当年也是梁家油坊的学徒后来做了大工,直到程三太爷举家搬迁回南程村他才拿了遣散费回老家跟妻儿团聚。这次家乡受了灾,饿死了不少人,他们一家子一路逃荒要饭,历尽千辛万苦投奔旧东家,希望能够收留他们。路上遇到了一户姓于的逃难人结伴而行,也带来了。
程三太爷素来狭义心肠,梁氏又是见到多年旧识,家里又不缺粮食,不说往日的情谊,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功绩,也要全部收留。族里对程老三之前不愿意出钱修祠堂,现在却有钱收留难民的行为非常愤怒,堵着大门叫骂,要赶走来投奔的人。
不能赶走朋友,还要让族人熄灭怒火,程三太爷被逼着掏了银钱全款给族里修了气派的祠堂,就连祠堂里的桌椅条凳纯铜贡盘都是他一力承担的。
于杨两家看自己给程家惹了祸便提出去云山边搭几间茅草棚子单独过日子,借程家的粮食也写欠条,日后定会归还。茅草棚子搭好了,人也搬过去了。族人又闹开了,那搭茅草棚子的地方是属于程氏的族地,你跑那儿去动土是什么意思?
闹得实在不像话了,郭里长的父亲老郭里长出面协调,本着与人为善的宗旨让于杨两家换到郭氏的族地里搭茅草棚,这事就算了。程氏族人更不愿意了,他们在那搭茅草棚子动了土,这事影响了我们程氏的风水,走了也不能罢休,要赔偿我们。
最后还是姚姓的族老看不下去了出来提醒,那块地可不一定是你们程氏的,里长应该去县衙查一下旧档在来公判。一语提醒梦中人,老郭里长查了档案领了衙役来宣告,那茅草棚子搭着的地方只有个脚在程氏的族地里,其他的地方都还是属于官家的。
彻底被伤透了心的梁氏出来问能否买下这块地方,折腾了这些年财力大不如往前了,老头子和自己都老了,是回不去合庆府东山再起了,可是自己能搬出南程村不在与那些豺狼为伍。
这块地方也是奇怪,前后左右都是无主属于官家的地,就这中间一片是程氏的族地,买了哪块都被程氏族地给挡着,无奈之下还是要跟族里买地。
狮子大开口的族里提出程老三可以拿油坊换地的条件,否则免谈。程三太爷现在悔的想抽自己嘴巴子,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听信那些鬼话回到南程村来,小时候在村里的艰难生活自己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真是个贱皮子。
反倒是梁氏很坚决,不就是要油坊吗?我给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他们要的是油坊才对的,现在如你们的愿,我离你们远远的。就这样油坊归了族里,被老郭里长强压着、被周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奚落,也为了面子上好看,族里象征性的补贴了程家点银钱,程家拆了南程村的房子盖了现在住的这套宅子。
后来又相继有些人家住进来,形成了现在这七户常住人家。于杨两家熬过了最初几年的艰难日子,也攒钱把宅基地的钱还给了程家,并且一直感恩着程家,程老爹和杨老爹还是拜把子兄弟。
“咱太爷从搬到北村来就身体不好了,觉得梁家三代的油坊在自己手上败没了对不起太奶奶的父母,一直郁郁寡欢的,没过几年就去世了,都没看过咱三叔。”元双用牙齿咬掉了线头叹息了一声。
还有这么精彩的往事呢,那咱姥爷和姥姥是怎么到北程村的?也是逃荒要饭来的?元真好奇的看着姐姐。
“那倒不是,咱姥爷一家是太奶奶用四只母鸡哄来的。”说到这元双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四只母鸡哄来的?哄了来给咱爹当先生?”元真给元月擦擦白胖的小手像个好奇宝宝。
元双刚想跟妹妹讲讲四只母鸡的故事,院门外停了辆大车。
中气十足的男声,“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早点跟我说,屎不到屁门不拉的个玩意。”
四十来岁中等个头,穿了浅灰色细布夹袄的男人站在马车旁,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鞭子在大声骂人,不是郭氏的父亲郭大海又是谁。
灶房里跑出来用围裙擦着手的郭氏也没好气的回他,“大晌午的又骂谁呢?我这不是专门让人告诉你了吗?”
跟在后面的宋氏把来人往院子里请,“亲家叔叔快请屋里坐,爹娘都去了南村估计还要一会才能回来。这事是一件赶着一件,都慌了手脚了。你先坐下歇歇,二弟妹快去倒茶。”
身后的于小满也好声劝着,让先进了屋子再说话。
郭大海把手中的鞭子递给女儿还附带着白了一眼,“没规矩的东西,好好跟你大嫂学学怎么说话。”
这对父女俩就跟仇人似的,宋氏都习惯了,郭氏偷偷的撇了下嘴,转身去灶房倒水去了。
郭大海早年间在外跑船,闯荡了几年攒下了些钱财,是个在合庆府的地界上黑白道都能搭上话的人,人很是精明能干,略带些子匪气,元真觉得二婶的性格其实很肖父。
元双牵着元月到郭大海身前行礼,“亲家姥爷好。”
看着眼前粉妆玉琢的外孙女郭大海露出了笑容,伸手把元月抱起来往堂屋去,看到矗立在门口的元真还摸了摸她的脑袋。
元双仰着脸对郭大海解释,“大夫说妹妹的脑袋里有淤血,以前的人和事都记不清了,她好了后一直很怕人。”
元真配合的抬起头怯怯的喊了声姥爷好,就低下头摆弄起了自己的手指头。郭大海想起以前女娃活泼的样子叹了口气。饭做好了,宋氏张罗着去请了于老爹来陪着郭大海先吃,都说不饿就继续等着。
过了一会刘氏和程玉扶着魏氏下了独轮车进了院子,程泽武又转身推着车回去接程老爹了,程玉抹着泪着说大伯被族老们气的胸口疼,三哥和程睿扶着在后面慢慢走呢。
脸色发白的程老爹喝了口水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堂屋的门歇了会,一脸的悲愤无奈,“我对不起宋亲家,对不起五兄弟啊!”
郭大海和于老爹问是不是南村的族老们提了过分的要求,程老爹憋红了脸重重的叹了口气。
刘氏接了话,“族里让我们出面去劝各家的苦主给那两个畜生写谅解书,还要作证他们是迫于生计才会做出那样事的。”
于老爹拧着眉毛,“这不是痴人说梦嘛,他们犯下的是天理难容的罪孽。让你们去劝说,弄不好,人家大棍子把你们打出来。”
程泽裕攥的手指叭叭的响,“说是有了谅解书就可以轻判,各家凑千两银子可以豁免那贼人。”
“别说没有千两银子,就是有银子也不能去救那等畜生。”来看情况的杨老爹很是气愤。
“让各家凑钱呢,我说没有钱,族里就说让把烧炭的方子卖了,否则三小子以后别想走科举的路子了。”刘氏拉着袖子抹了把泪。
从马二家回来的刘庆丰刚到院子里就听到了这话,气的立即要去找程氏的族老们拼命,被马二媳妇给拽回来了。
“还有这样威胁的,真是无法无天了。”刘庆丰气的要命。
郭里长叹了口气,“刘兄弟还不知道呢,若不是大嫂子在祠堂里喊着要鱼死网破我们现在也回不来,一顶目无尊长的帽子扣下来就能断了泽裕的科举路子。”
“大嫂子,咱们出族吧!哪怕死了被祖宗唾弃下十八层地狱也好过孩子们被人害死、被人胁迫着强。”一直不出声的魏氏望着刘氏眼怀期翼。
“人命关天的大事,此时不出族以后也找不出好理由了。难不成以后再拿孩子们的命换出族的机会?”郭大海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眯着眼睛盯着程老爹。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程老爹,这个主意还是要他拿的。程老爹看了看程玉又看了看程睿,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程泽裕身上,艰难的张口,“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迟迟的不敢出族,一是因为没有正经的大理由,二是总想着三小子要走科举的路子,这名声不好听啊。”
“现在也没有好听的名声,族里出了那样的贼子。”说话的郭氏被郭大海瞪了一眼,缩回了宋氏身后。
“怎么样都会被影响到的,这是避免不了了。出了族自己立了宗就不需要族里在考生的证明上签字了,少了一个大威胁。”郭大海摘了自己的玉佩给怀里的小元月玩,看着程老爹道。
“亲家说的对,总不能因为要科举就被人家牵着鼻子走,该我们承受的就承受吧,婆婆去世前还说过这事。”刘氏反正是下了决心要出族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眼下是三小子要走科举,往后是大孙子要走科举,难道世世代代都因为这么点事就不敢迈大步了?”杨老爹眼看着程家受了这么多年苦,觉得该断了。
“没有此时最好的机会了,有人命案在、有伤人案在,还有他们证据确凿的大罪在,亲家要快做决定才好。”郭大海又喝了口茶望着程老爹。
“与其活受罪,不如拼一下。就是对不起你们了,以后要有我这出族的亲戚了。”程老爹也觉得不能前怕虎后怕狼的了,点了点头这是同意出族了。
刘庆丰和郭大海都安慰他出族不是事,占着理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于老爹和杨老爹也劝程老爹想开些,自己开族立宗说不定是件好事呢。元真凑到程泽裕身边提醒他上次堂审,那位通判大人并不同意程家出族的态度。程泽裕拍了下脑门把这事说了出来。
“三小子跟着我走一趟吧,把大人的意思弄明白了在接着往下办事。”郭大海皱着眉想了下把元月交给了宋氏,领着程泽裕就要走。
众人忙说还是吃了饭再去吧,郭大海望了望天觉得到了县城正好可以请打听情况的人吃午饭便摆摆手带上程泽裕走了,于老爹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饭后宋氏把孩子们叫去西厢房睡午觉,程睿抱着宋氏的腰好奇的问,“南村的恶婆娘们说五奶奶是爷爷的姘头才住在我们家的。娘,啥是姘头啊?”
宋氏哄了程睿不要听那些烂嘴人的话,到底气不过把郭氏拉到了灶房里妯娌俩说悄悄话,不一会元真听见灶房里有砸了碗的声音,估计是郭氏气性大把碗摔了。
南村又来人叫程老爹过去,说是问问程老爹考虑的怎么样了,若是考虑好了,就去把求情的文书写了。来的不是黑瘦后生,据说是程鹏爹那一房的。刘氏给郭氏打了个眼色,郭氏一盆刷锅水对着那人的身上泼了去,那人气的跳脚,走时还威胁着别给脸不要脸。程泽武和刘庆丰拉了扁担就追了上去要打,那人看势头不对飞快的跑了。
到底那位大人为什么不同意自己家出族呢?他要是真的不让出族难道自己家就不能出族了?让人家抓着命脉威胁着干这干那?元真哪里还睡得着午觉,躺在床上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可是去了县城不会回来这么快的,又要打听情况,自己也只能等着了,到底怎么办才好,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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