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下午,薛宗平骑马而归。
他进了家门,也不让仆从牵马,自己牵着去了马厩,将马拴上,亲自给它上料,又拿马刷给它刷毛。
单枞得到消息小跑过来。
薛宗平见他来,手上不停,只问道:“最近家中可有事?”
单枞回道:“家中并无事,只是最近,我瞧着大娘子有些反常。”
薛宗平停了手,隔着马看向单枞,皱眉问道:“她怎么了?”
单枞回道:“此时正是茶庄最忙的时候,往年大娘子都要去那里住上半个多月,今年却是阿郎去的,还带着娘子和三郎君。自他们走后,大娘子也不再出门,只每日待在书房,但家里并无管事往来,不像是在处理薛记庶务。”
“她现在在家中?”
见单枞点头,薛宗平将马刷扔给他,大步往外走。等走到门口,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一身汗味混着马臭味,他转身进了内院,沐浴更衣后才来到沈家。
此时沈令玥的书房门窗大开,他也不进去,只倚在门前看她。
只见她面色沉静的坐在书案前认真看书,待新翻一页,未看几行,却突然蛾眉紧皱,又往后快速翻看几页,便没了耐心,将书扔到一旁。
她心烦意乱的摇起团扇,刚抬头便看到薛宗平站在门前,倒不吃惊,只道:“既来了便进来坐吧。”
薛宗平这才往里走,边走边问:“你在看什么?”
沈令玥扇着扇,颇为烦躁的回道:“《汉府诗》,瞧着甚是气人。”
薛宗平在茶案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与她遥遥相望:“你读的哪篇?”
沈令玥答道:“《上山采蘼芜》。”
薛宗平转着茶杯并不喝,只问:“如何气人了?”
沈令玥也是好学,耐心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两人即已和离,理当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为何还要做出此等模样?既如此情深,当初何苦分离?难不成,男子看中的是旧人织素技艺,觉得新人不善养家?”
薛宗平听了这才笑道:“不过是他一时喜新厌旧罢了,待新人成旧,自然又生倦意。”
沈令玥听了感慨万分:“旧不如新,新不似旧?既是男子见异思迁,女子又何苦再念念不忘?或再觅良人,或自立门户,岂不畅快?‘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还是此等女子合我心意。”
薛宗平却只笑道:“你还是莫要读汉诗了,诗歌的话,读读《诗经》《楚辞》便好。”
沈令玥听了,气的也不摇扇了,只瞪着他道:“你莫不是嫌我没长进,看不懂汉诗?”
薛宗平笑着辩解:“哪里敢!不过是汉诗多愁苦,不若先秦诗洒脱风雅罢了。”
沈令玥心结于怀,哪里会听,她腾的起身,绕过书案,便往外走。
薛宗平见状,连忙起身拦住她:“我真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不喜你跟书中的人生气罢了。”
听得此言,沈令玥想到的却是这一个月来自己的反复无常,自己现在又在跟谁生气呢?她轻叹一声:“我真的是越发无用了。”说完,又转身回到书案前坐下,拿起《汉府诗》重新看了起来。
薛宗平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见她看的认真,便转身出门。
一盏茶的功夫,他便抱着一摞书回来,将书放在案上,又拿了凳子坐到她身旁,拉了拉她的衣袖,笑道:“你莫要生我的气,陪我一起读传奇好不好?你不是最爱看传奇故事吗?这是我集了许久的,都是最有趣的。”
沈令玥却不看他,只道:“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便是。”
薛宗平哪里肯依,求道:“可是我就想与你同看。”
见沈令玥不理他,他又捏着她的衣袖,扯了又扯,求了又求。无奈,沈令玥只能弃了汉诗,他连忙将一本传奇放到二人中间,她便看了起来。
初时,她还问一问他看完了吗,看完她好翻页,也偶尔感慨几句书中奇事,但每次薛宗平都像个应声虫,只知嗯嗯啊啊,甚是无趣,她便不再理他,独自看书。
她哪里知道,薛宗平根本没有看书,他一边为她摇扇一边看她。
第二日,沈令玥也不看书了,拉着薛宗平在薛家后院亭中闲坐。
薛宗平与她说话,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十句只回一两句。
他见状便问:“你怎么了?可有心事?”
沈令玥听了并不回他,只盯着池塘,又在心中叹息。
薛宗平无法,只得笑道:“不若我给你舞剑吧。”
说完,也不等她答话,他便起身回房取来佩剑,也不管她有没有看,只在亭前宽敞处站定,抽出宝剑,在亭外舞剑。
沈令玥听到剑鸣声,才回头去看。只见他身形轻盈矫健,似蛟龙出潭,又似猛虎压顶,又如身陷沙场,一路刀光剑影,大开大合,气势如虹。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