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上,公叔虞身披玄色斗篷踏雪缓缓往上走,沈令玥则披白色斗篷抱着朱琴在后跟随,见她走的实在艰难,白芷连忙上前:“大娘子,把琴给我吧。”
沈令玥不肯,公叔虞早已摸透她的为人,知道平白受别人恩惠她会心中难安,便喜欢每次帮她后好生指使她一番,今日她便是来还笄礼债的。
等她抬头欲往前走时,公叔虞却止步转身看着她,拧眉问道:“你的侍女为何唤你大娘子?”
沈令玥笑道:“前些日子家中奴仆无知,言说我要悔婚,我便命他们唤我大娘子,以此表明我的态度。”
公叔虞更加不悦,又问:“那他们唤薛大什么?郎子?阿郎?”
沈令玥回道:“不曾,我命他们唤阿瞒二郎君,令誉是三郎君。”
公叔虞心中的不悦这才有所缓和,又叹道:“女孩家,不知羞,还未嫁呢,就开始做起人家娘子了。”
沈令玥却是不服,回道:“还不是你非得说动我阿耶,张罗出那么大的笄礼,如何能不惹祸。”
“就当你替我挡灾了。”见她疑惑,公叔虞解释道:“外面也在传你我之事。”
沈令玥扶额,她知道自己挡的是什么了,他身边日益泛滥的桃花。
公叔虞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又道:“你既然已及笄,薛大又懂事了,以后要主动避嫌,莫要再如从前那般肆无忌惮、与他耳鬓斯磨了。”
“你倒管的宽,我阿耶都没有说什么。”她想了想,又点头道:“也是,我阿耶不似你,什么话都敢拿来与我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平白多了位兄长?”
“我若有你这样的妹妹,早吊梁上打一顿了。”见她撇嘴,他又泛起心思:“你且唤我一声子墨阿兄,让我听听。”
沈令玥自然不肯,她越过他继续往前走:“公叔虞,快些走!”
公叔虞无奈的摇头跟上。
两人来到梅林中的月台上,等侍从将台上白雪清了,白芷为他们铺上席子,又放了坐垫才扶着沈令玥坐下。公叔虞则将琴放到面前,修长的手指轻拨琴弦,一曲《梅花引》从指间溢出,回荡在梅林中。
沈令玥坐在一旁煮茶,看着茶水咕咕冒泡,她突然笑道:“你还说要我与阿瞒避嫌,而今你唤我来这儿,怎么不说避嫌了?”
公叔虞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他如何能与我比?”
沈令玥笑道:“是比不得,好歹我与阿瞒是有婚约的,阿瞒又是我看着长大的,和你这个半路认识的,确实没法比。”
公叔虞停了琴声,认真言道:“莫拿你们那青梅竹马的情义说事,好好一个郎君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再不约束,我看他也不用科举了,依靠着你在扬州做个田舍翁好了。”
公叔虞之前每每提到薛宗平都语气和善,薛家小郎君、薛家小郎君的叫着,今日不知怎得了,言语中皆是不满,但他们二人一个四处闲游、一个在学馆读书,又能有什么交集。虽然如此想着,她还是笑道:“可是我家阿瞒哪里得罪公叔郎君了?若真是如此,季琮代他在此向你赔罪了。”
公叔虞如何能不知她,想也是这样的结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且惯着吧,以后有的是苦头让你吃。”
说完,他便不再理她专心抚琴,伴着优扬的琴声吟唱:“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从梅山回来,沈令玥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几月后,她去尚虞书肆取给阿瞒寻来的孤本《归藏易》时,见管事有些欲言又止。
沈令玥便问:“书肆可是有事?”
管事见她问及,犹豫了一下,但终归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回道:“半个月前,二郎君来寻沈度,领着他去了后门,不知怎的,沈度回来时身上带着伤,我问他何事得罪了二郎君,他却只说无事。本来他得罪了东家,理当将他辞退,但他又颇有才干,若是不明原因便辞了,确实可惜,所以才想问一问你,此事该如何处置?”
沈令玥想了想问道:“沈度的伤严重吗?”
管事回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并不严重。”
她这才放心:“此事我会问阿瞒,你莫要再提。既然你觉得沈度有才,便将他提为二管事吧。”
大娘子可让沈度坐了好几年冷板凳,却没想到因祸得福,管事自然高兴,笑问:“那我让沈度来给你请个安,恭听训示?”
沈令玥连忙摆手:“不必,你跟他说就行。”她想了想,又道:“以后书肆有事,也莫安排他来见我。”
管事只得应是。
沈令玥回去后直奔薛家中堂,她让白芷将单枞叫来,等单枞嬉笑着进来,厉声喝道:“跪下!”
大娘子向来和善,哪怕当年处理薛家婢女之事时,也未如此严厉过,吓的单枞连忙收了笑,跪在堂中。
沈令玥问道:“可知我唤你何事?”
单枞连忙摇头:“奴婢不知。”
沈令玥道:“你且将阿瞒带着你在外面做的好事一五一十的说于我听,但有隐瞒,我便让阿瞒多受一分罚。”
单枞不解,自二郎君去学馆后,他已留守家中多年,如何能跟着他在外胡作非为?便又恬着脸问道:“大娘子,可能提点一二?”
沈令玥只道了一声“书肆”。
单枞这才想起来端午时,他随着二郎君走遍城中薛记,但凡瞧见年轻俊朗未成亲的伙计、管事,都要叫至面前训斥一番,二郎君还打尚虞书肆的伙计。单枞知道事情败露,不敢隐瞒,忙将他们那几日做的事合盘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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