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记茶肆本是前店后坊的形式,年前便已开始重新装饰。茶肆名称也由原先的薛记茶肆改为茗客居,额匾是由扬州雕刻大家孟东升,比照薛仁儒楷书写就的“茗客居”雕刻而成,茶肆外又悬挂着“薛记”字样的招子。
等到店内一切就绪,沈溪便和薛仁儒按照过年时商议的,先去拜会了几位薛仁儒的友人,又经他们引着同去拜访了几位扬州城的诗词歌赋大家。薛仁儒不敢藏拙,与大家侃侃而谈,并借机向大家下了二月初三仲春茶诗会的帖子。因见他学识不凡,大家自然乐意结交,便欣然收下,答应当天必定前去捧场。
二月初三当天,坊市一开,沈溪便带着伙计在茶肆中为茶诗会做最后的准备,薛仁儒则领着招客在外面迎客。
约一刻钟后,便有薛仁儒的三位友人结伴而来,薛仁儒忙上前见礼:“李三郎,孟大郎,诸葛兄承蒙捧场。”
三人还礼又献上贺礼,为首的李三郎方笑道:“薛大郎,年前便瞧着你这茶肆有大动作,我们三人还好奇说道过,不成想,今日还未入内便已茶香四溢,想来定有一番洞天吧?”
孟大郎性子好爽,笑道:“正是,应当好好瞧一瞧。”
“今日诸位兄长既然来捧场,我这个主家自当领着诸位好好参观一番,如有不妥之处,还请兄长莫要吝啬赐教,请!”
说着薛仁儒将三人让入店内。刚一入内,便觉大堂甚是宽敞明亮,细看却是堂中裁撤了一半的茶案,顶上又悬着数盏硕大的八角细木雕漆彩灯,很是精细华美,李三郎与孟大郎交口称赞,又问是哪家灯师制的彩灯,薛仁儒笑着答了。
这时行在最后的诸葛云被左墙上的草书《凤求凰》所吸引,他走近细看后,摇着羽扇笑道:“薛大郎,你的书法相较之前更为苍劲有力了,此作甚好。”
薛仁儒却鲜有的谦虚:“比劲道我却是不如诸葛兄,不过说到书法,后院的茶室内还有一墨宝,诸葛兄见了定然喜欢。”
诸葛云自来喜爱收集名家书法作品,自然好奇追问:“哦,是何人墨宝?”
薛仁儒故作神秘的笑道:“茶香不怕巷子深,好书不惧客来迟。此乃我店镇馆之宝,且容我卖个关子,先请诸位兄长去二楼雅间歇歇脚,等客人来的差不多了,我再一同向诸位揭晓,如何?”
“也好,不过你既放了大话,到时如果不够惊艳,可要自发三杯哟。”诸葛云知晓扬州城中大小书法家,家中又私藏了众多古今名人字画,想要拿出一副打动他的字画,确实不容易。
薛仁儒笑容更胜:“听我如何夸说,都比不得眼见,诸葛兄坐等便是。”
这时见有客人到,三人也不让薛仁儒再陪着了,只让侍者引着前往二楼雅间。
一到二楼,便见北面长墙上题着一段庄子的《逍遥游》,较之楼下的《凤求凰》更是洒脱肆意。
孟大郎笑问:“莫非这也是薛大郎的墨宝?”见诸葛云点头,他又笑道:“诸葛老弟,等会怕是会让你失望了,照此情形,那后院茶室的墨宝估计也是薛大郎的。”
李三郎便笑着打趣:“如此看来薛大郎倒是会经营,店内字画皆出自他手,倒是省了一笔不菲的开销。”
诸葛云不免要打击他们:“那倒未必,薛大郎虽然不羁,但也不是自夸之人,眼界又高,怕是那副墨宝真的不同寻常。”说完又问一旁的侍者二楼布局。
侍者倒也能言善辩,答道:“此处有五间雅室,分别名曰:蜀茶,苦槚,香蔎,老荈,吴茗。苦槚、香蔎、老荈居中,放有木制长茶案,可容十数人宴饮。蜀茶和吴茗位于两边,里面又隔成两个小间,外间放有原木树根做的茶台和凳子,内间放有坐塌长案。”
此处便是吴地,三人便选了吴地。入内,三人坐定,侍者询问上何茶,李三郎点了碧螺春,侍者退下,又有侍者前来摆上干果点心,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茶师和侍者捧着碧螺春、玉书、潮汕炉、孟臣罐、若琛瓯等器具进来,茶具摆毕,茶师问过客人口味后,方坐在一旁煮茶分茶,茶技甚是精湛,观之赏心悦目,三人皆点头称赞。
此时楼下已经高朋满座。因扬州城中文人墨客大多相识,见到来人难免寒暄几句,倒是站者多坐者少,甚是热闹。有与薛仁儒不熟识的客人见到墙上笔力苍劲、气韵流畅的《凤求凰》,便问是何人所题,自然有人告知,客人不由对其钦佩不已。
这边薛仁儒如花蝴蝶般招呼宾客,那边沈溪则坐镇后方,检视茶品、茶具,又观侍者和茶师言行,以便提点不妥之处。又过了两刻钟,见客人来的差不多了,薛仁儒便引着大家前往后院茶室。
后院倒不大,院中地面由彩色鹅卵石铺成,当中放有石凳石案,案上置有棋盘,西侧新植了的绿竹,绿竹连通制茶室和前店柜台后的小门,方便将茶送入前店,又能避免伙计、制茶人在后院走动,惊扰了后院客人。
后院房子也是二层阁楼,楼上额匾处写着“聚贤阁”三字,一楼是制茶室和库房,茶室在二楼。上楼后,进屋便是三间外室,里面放有数十个矮小茶几并坐垫,西侧内室由薄纱青幔相隔,里面早有乐师在内等候,见客人进来,便击缶而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且唱且歌,为客吟,为客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香茗已备,客请品,客请品;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把茶言欢,座上宾,座上宾。”浑厚洪亮的男声吟唱了三遍,最后以“有朋自远方来”结束了吟唱。客人皆拍手叫好。
这时早有人注意到东侧内室,非是东侧内室的装饰有多别致,而是因那分隔东侧内室与外室的长屏风,屏风上题着《兰亭序》,苍劲有力、潇洒飘逸。精通书法的人初见之下,皆以为是王羲之的真迹,还是诸葛云从“后人”二字中看出了破绽,皆因这二字着墨很重,众人听了更是称奇,忙问薛仁儒是何人所作。
薛仁儒笑言:“此乃我家茗客居另一位东家沈溪的墨宝。”
说完,薛仁儒便遣侍者去前院请沈溪来。
少有人听闻过此人,便问其出身。薛仁儒只着重说了两家人的奇缘,但为避免与沈氏家族再有牵扯,并不提及沈溪来自江都之事。
沈溪很快便来到聚贤阁,与众人见礼,众人回礼。众人见他彬彬有礼、儒雅自持,皆赞其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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