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菱微微偏头避开秋思言的冷眸：“局已经布好了，接下来的发展能不能尽如人意就只能看运气了。”

秋思言似笑非笑：“运气？”

为了给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报仇，准备多年，精心设计，如此劳心劳力，到了此时此刻，却说要看运气？

阮红菱轻叹一声，摇摇头道：“思言，我知道，你当初之所以急着与荣王退婚，便是因为你早就已经厌烦了这里的一切，急着想要离开。后来，是因为你不放心我，所以才会又留了这些时日，还……”还又差点儿遭了那些人的算计，甚至失去了丁香。

秋思言轻笑出声，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的计划将要达成，大仇得报，所以也不再需要我了，所以……你才这么好心的，在这里劝我离开。”

阮红菱淡淡道：“你本来就是打算要离开的，不是吗？”

秋思言道：“当然，仁至，义尽，生养之恩已报，这里也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做那个多余的人，遭人白眼，被人算计，惹人厌烦。”

阮红菱道：“既然如此……”

秋思言不想再听她的大道理，只是问道：“如果你这次计划没有成功，你可会就此放弃？放弃报仇，忘记过往的一切，带着小艾永远离开这里。”

阮红菱被秋思言了然的眸光扫过，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怔愣了半晌，还是道：“我暂时不能离开……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她与那个人做了交易，所以她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她多年的怨与恨也可以一朝血洗，但是，她却也再不能掌控自己的自由了。

秋思言印证了心中的猜测，恨恨地瞪着阮红菱：“那小艾呢？你可有为她打算过？”

阮红菱自从来了京城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两人虽然不常见面，可还是会偶尔发现她的不对劲，她好像是被某些事情困扰着，时不时地还欲言又止，仿佛满心的矛盾挣扎，却始终没有对她说过什么。

她不是没有怀疑试探过，只是阮红菱总能很快掩饰过去，她以为她只是因为要找咸宁侯府为母报仇，难免纠结矛盾，这毕竟是她的私事，她也不好过多干预，因此便暂时放到了一边，却没想到……

阮红菱咬牙狠心道：“这是我的事情，自然也是她的事情，便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终究还是母亲的女儿。”

秋思言闭了闭眼，压抑住心中的酸涩无力，强自淡定道：“你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突遭变故，又失去所有的依仗庇护，无论是远走河东经营云霓坊，还是下定决心回京报仇，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是我这个做朋友的没有做好，忽略了你。”

阮红菱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极力压抑将要脱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手相助，又帮我照顾小艾，还帮了我许多……”

秋思言摇摇头：“终究是我做的还不够。”抬手止住欲要再说什么的阮红菱，秋思言也觉得眼睛发涩，“事到如今，再多说什么也只是徒劳，所以我也不再啰嗦了。只是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只要你需要我的帮助，送封信给我，我一定尽力帮你办妥。”

不等阮红菱反应，秋思言便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天涯咫尺，守望相助便是了。

望着秋思言离去的背影，阮红菱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她对我一片坦诚，我却欺骗、隐瞒……”

“她从小便生了一双慧眼，能够轻易看清一切人心人情，所以，她也一直鄙夷轻视世间的真心真情。太过通透，看得太透，自然便变得凉薄淡漠。她渴望真情真意，可是她看过太多的虚情假意，见利忘义，薄情寡义，所以，她也从内心深处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什么深情厚谊，情深不悔。”

一道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阮红菱扭头看去，看到来人，她的神色微冷：“简兮，那你呢？你与她相伴多年，如师如姐，你在背后做那些事情，算不算是对她的背叛？你对她，也全是虚情假意吗？”

简兮轻笑一声道：“我本是奉师命守护在她身边的，这些年来，我自问我还是尽到了职责的。”

阮红菱好笑：“师命？职责？”

简兮含笑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阮红菱的脸上一瞬间浮现着一种深沉的悲哀，连心都在隐隐作痛。

简兮道：“这么多年来，思言不论是对惠风院那些她朝夕相处的人，还是对长公主等人，都一直防备警惕，唯独对你和小艾倒是全心全意。”

阮红菱苦笑：“可惜我最后还是……”

简兮摇头：“思言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很聪慧的姑娘，她和你相交多年，你这日子的反常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她一次次用何清奇来试探你，只是想要让你放下戒心罢了。”

阮红菱惊疑：“你是说……”

简兮点头：“她刚刚不多追问，便是不想要破坏你们之间多年的情谊，放心吧，她并没有真的生你的气，也不会就此与你绝交的。”

阮红菱还是不放心：“那人想要我利用思言打探恒王的事情，这……”

如果思言不尽快离开，只怕她就又要身不由己地被推入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了。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万不能再陷进去，否则谁能保证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简兮却不在意，轻笑道：“那人的目标是恒王，以恒王的才智，绝不是他能轻易对付得了的。你也好，思言也好，都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棋局的胜负终究还是在于下棋之人，而不在棋子。”

阮红菱道：“可便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只要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也可以发挥出不可限量的作用。”

简兮好笑：“你倒是突然关心起恒王来了？”

阮红菱却丝毫没有玩笑的心情：“我是怕万一有一天要是……思言会恨我。”

简兮轻叹：“我们这些人都看得明白，偏偏思言就是一根怎么敲都不开窍的木头，恒王几次主动示好，她都不为所动。甚至，甚至还把恒王的心意歪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也不知她是真的不开窍，还是故意的。”

阮红菱摇头：“她若是明白恒王的心意，自己又对恒王没有想法，她会直接拒绝。唉，你也说了，她看得太明白，打从心底就不相信那些真心真情，恒王要想打动她，着实是不太容易。”

简兮也摇摇头，对恒王的前景并不怎么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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