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早春光秃秃的树枝洒在清澈的溪水中。太过明亮的粼粼波光,晃得人有些头晕目眩。
花好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纤纤玉指轻轻拂过一朵朵小小的冰凌花和白莲花。
它们那么微小,却可以在这并不温暖的季节开得烂漫,真的是有着非凡的生命力啊!
可是,说好了牵手许愿便能天长地久,怎么才一转身,那人的马背上就坐了另一个姑娘呢?
花好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一颗石子投入溪水中。看着一圈圈涟漪中荡漾的细碎光点,她嘴角弯成一抹自嘲的苦笑:别傻了,林花好!人两个,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儿,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啊。
刚刚被花好救下的白兔儿,蹲在她身边,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她藕荷色的衣袖。这柔弱的小生命,其实是最有灵性,最知冷暖的。它似是感觉到了花好心中的疼痛,正在用自己的小小心思努力哄她开心。
花好轻轻将白兔儿抱到怀中,爱怜地摸摸它软软的小耳朵。一股暖流透过指尖,潺潺地漫入心底。
在花好记忆的最深处,恍惚也曾有过这样一只兔儿,小小的,雪白一团,毛茸茸的,很可爱。模糊的画面中,似是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温柔地笑着将小兔儿捧到自己眼前。旁边,还有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宠溺地摸着她的小脑袋……
回忆的画面渐渐与玉茹格格在皇上和宁妃娘娘面前承欢膝下的情景重叠,然后迷乱成小溪中的粼粼波光,晃得花好的眼睛生疼生疼。她苦涩地长叹口气。若自己也能像玉茹格格那样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如今,是否便不会这般卑微,这般委屈,这般无助了……
一滴泪,落在淡粉色的冰凌花上,小小的花瓣儿,被打得颤抖起来,在早春的风中闪烁出细碎的莹光。
???
白日的喧闹过后,夜幕无声地降临。紫禁城中的一座座宫殿,渐次亮起璀璨的灯火。
如玉宫,正殿花厅内。
宁妃娘娘正将一幅微微泛黄的画卷展开铺在雕花木桌上,那是她凭记忆绘出的三岁的月茹,每日都要拿出来看上几遍,聊寄思念。
这时,花厅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玉茹格格嘟着嘴气呼呼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六阿哥。
“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吗?”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出去玩了一整天,回来后脸上居然没有笑意,宁妃娘娘顾不得他们身上的凉气,连忙迎了上去。“出了什么事儿啊?”
“哼!都是那个讨厌的林花好啦!”玉茹格格气得斗篷都忘了脱,就一屁股坐到了桌旁的锦椅里。
“花好,怎么了?”宁妃听到“林花好”三个字,莫名地感到心头一暖,竟忽然有点想念起那个小宫女的笑脸来。
“对啊,就是那个林花好,她怎么可以这样呢?”玉茹气鼓鼓地拧着手中的帕子,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宁妃一边帮玉茹解开斗篷上的蝴蝶结,一边回头看着六阿哥柔声道,“你和额娘说说。”
六阿哥将外衣脱掉交给宫女,坐到木桌另一边的锦椅上,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几口,然后将白天在围场发生的事情向宁妃娘娘叙述了一遍。
在围场跑了一天,玉茹也乏了。她枕着手背趴在桌子上,紧紧蹙着眉头,晶莹的泪珠在红扑扑的小脸上轻轻滑落。这个金尊玉贵的格格,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半分委屈。尤其是月茹丢失后,皇上和宁妃娘娘更是将对两个女儿的疼爱都给了她,宝贝得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掉了……
“我这个妹妹平日是骄纵了些。可那小花好,这次也着实有些过分了。”六阿哥将围场的事情跟宁妃讲完,伸手安慰地拍了拍玉茹的后背。看着自己的妹妹落泪,他真的很心疼。可又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责怪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小宫女。
“什么?看起来那么柔柔弱弱的花好,竟然有那么好的骑术和箭术?”听完儿子的叙述,宁妃惊讶地睁大了美丽的双眸。心跳,亦莫名地快了起来。
“是啊,我们也都很吃惊。这小宫女的身手,竟比咱们的格格,郡主们还要漂亮。”想到花好在围场上潇洒灵动的身影,六阿哥由衷地赞赏道。
“哥!花好那么欺负玉儿,你居然还夸她!”听见哥哥在叙述完围场上的事情后,竟然当着额娘的面称赞起花好那小丫头的骑术和箭术来,玉茹胸中的委屈瞬间燃成一团愤怒的火焰。她噌地起身,指着六阿哥英俊的脸,瞪圆了双眸大声喊道,“究竟我是你妹妹?还是花好是你妹妹……”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六阿哥一脸无辜地看着玉茹,委屈地撇撇嘴。“人家花好的身手,确实漂亮嘛。”
“你还敢说!”见自己的哥哥竟这样维护花好,玉茹又委屈又生气,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
“好了好了,玉儿消消气,不哭了。”见宝贝女儿泪落如雨,宁妃的心刀剜似的疼起来,连忙将玉茹抱到怀中,一边用帕子帮她拭泪,一边柔声地哄道,“那花好也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不忍那些小动物受到伤害罢了。”
“额娘怎么知道的?”听宁妃这样说,玉茹好奇地抬起头,眨着泪光闪闪的大眼睛问道。
“呵呵,额娘年轻时也是像花好这般心软的。”见玉茹止住了泪,宁妃将她重新扶到锦椅上坐好,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一边轻声道。“那时候,我和你皇阿玛去围场,见他要射的小动物那么活泼那么可爱,也是于心不忍,然后悄悄拉弓放出一箭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