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而寒凉的冰凌儿似一场冰雹,哗啦啦地落了花好与何管家一身,打得生疼生疼。而他们的衣服亦很快被冰凌化成的水浸湿了。
“格格,您没事吧。”何管家本能地欲伸手去搀扶摔倒的花好,她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此事少爷也是无奈,烦请管家回去和老爷好好说说。”花好扶着梅花树慢慢坐起来,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招呼在不远处的小春子来送何管家,“您看您这衣裳都湿了,天气如此寒凉,赶快回去换掉吧。”
花好对何管家说完,忍着身上钻心刺骨的疼痛,咬着下嘴唇扶着梅花树缓缓缓缓地站起来,随着她手指的用力,梅花树的树干又一阵阵摇晃,有更多的冰凌儿自树上落下来,仿佛一场潇潇的冷雨……
???
暖意融融,香气袅袅的花厅里。
花好斜躺在玫瑰色的贵妃椅上。心,依然止不住的疯狂跳动着。
“委屈娘子了。”坐在花好身旁的纳兰月朗,一边用帕子轻轻擦着她被冰凌儿砸得红肿的额头,一边柔声道,近在咫尺的星眸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这样,才和熊猫更像是一对儿啊。”花好说着,甜甜地笑了。原来,和心爱的人一起共患难,也是如此幸福的感觉。
“你还敢笑。”纳兰月朗装作有些凶地说着,自旁边小几上的盘子里拿起一颗酸梅放到花好口中,“竟然用这么伤害我娘子的方法,好好酸酸你。”
“我喜欢酸。”花好轻轻咬开酸梅,笑意更甜了。“我若不把何管家的衣服弄湿,他怎会这么快就离开。如若再拖延下去,我怕是也招架不住的。”
“你还笑!今日算是蒙混过关了,明日,要如何面对阿玛?”纳兰月朗轻碰了碰自己的左眼,无奈地道。他的脸上,除左眼的淤青外,还有几处伤痕,嘴角也破了。想在一夜之间让这些伤痕消失不见,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你这有什么药?”花好自贵妃椅上坐起身,眼珠在房间里转了转,轻声问纳兰月朗。
“没,原本是有松香化瘀膏和白玉止痛散的。可前两日我二弟骑马摔伤了,我都给他送过去了。”纳兰月朗说着,忍不住蹙起了好看的眉头。
“嗯?这就有些难办了……”花好说着,用手指轻轻绕着帕子,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一小会儿,她忽然欢喜地叫起来:“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能让我明日就恢复如常吗?”纳兰月朗好奇而期待地睁大眼睛。
“自然。”花好柔声说着,抬手拿掉头上的发饰,一点点解开自己的长发。如瀑的青丝,一缕缕散落下来,衬得花好仿若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然仙子。
“娘子。”纳兰月朗看得痴痴地愣在了原处,早已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痛。
“给我找把剪刀来。”花好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长发,一边柔声对纳兰月朗道。
“啊?”听见花好要剪刀,纳兰月朗瞬间愣在了原处。
“给你做药啊!要用头发。”花好笑着跟纳兰月朗解释,她的笑容中含着淡淡的苦涩,亦含着浓浓的甜蜜。
纳兰月朗点点头,起身去书房中取来裁剪宣纸用的剪刀。他立在花好面前,没有将剪刀交给她,而是郑重地将自己垂在背后的辫子拽过来,剪下长长的辫尾。
“啊!你做什么?”花好惊呼一声站起身,夺过纳兰月朗手中的剪刀,眼中氤氲出点点水汽,“满人是最在意自己的头发的,你,怎可轻易断发?”
“既然做药需要用头发,自然是要用我的。”纳兰月朗说着,故作轻松地摇了摇手中的一缕头发,“娘子舍不得我断发,我又如何舍得娘子的青丝?”
“我又不是你们满清贵族,剪点头发,无妨的。”花好柔声说着,低低垂眸。每次提及自己的身世,她的心中总会止不住泛起一丝丝酸楚与苦涩。
“在我心里,你就是金枝玉叶,比任何一位格格都要珍贵。”纳兰月朗笑得像个孩子,眼神却分外认真。
“嘘,别乱说。”花好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纳兰月朗的唇,然后拿起自己的长发,剪下和纳兰月朗的辫尾一样长的一缕。
花好温柔地笑着,自纳兰月朗手中接过他的发,慎重地将两缕头发系到了一起,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同心结。
“这青丝,如何能为我疗伤啊?”纳兰月朗心疼地用手指将花好散乱的长发梳顺,不解地问。
“我曾听过一个法子,将头发烧成炭,敷在伤处,可散瘀止血,消肿定痛。”花好抚摸着手中的青丝同心结,柔声细细向纳兰月朗解释道,“发为血之余,人若气血充足,秀发便顺滑光亮。这个药的名字,就叫“血余炭”。”
“娘子,你竟也懂医术?”纳兰月朗惊奇地望着花好。原来,自己深深爱着的这个看似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小女子,亦是心较比干多一窍。
“我小时候,曾被一位医女姐姐收养过,对于医术,也随她了解过一二。”花好轻轻地说着,拉着纳兰月朗的手走回红沙慢缭绕的婚房中,从自己带来的雕花木箱中翻找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桃花步摇,温柔地将青丝同心结放到铁盒里,小心地将盒盖盖好,放到取暖的火盆中。
做完这一切,花好浑身酸痛地躺倒在床上。她也只是曾听医女姐姐提起过这“血余炭”,至于疗效如何,她心里也没底儿。倘若收效甚微,明日,又该如何是好呢?
青丝系情思。他们的发,已系成了同心结。从此,是不是就不会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