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志逾照例拿了点心去找曹老板，曹老板当时正对账，眼睛眯着，生怕漏掉一分一毫。发觉门口站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洛志逾，呆愣了两秒才站起来。

“志逾。”曹老板久别重逢，一眼看见洛志逾手里的点心。

洛志逾放下东西，曹溪午问:“这几年你去哪了？怎么没和我说一声？”似乎是埋怨，曹溪午的语气里有几分嗔怪。

“家父病逝，我回苏州守丧，当时走得急，就没来告诉你。我现在回来定居，得了空，来看看曹老板。”洛志逾答着。

“我说的呢，去找你，看你家门锁着，一个人也没有。”曹溪午摆手让洛志逾坐下。

曹溪午这次没急着吃东西，盯了洛志逾一会儿，说:“你有什么麻烦吧？”洛志逾眼睛里略过一丝惊讶。曹溪午哈哈大笑，说:“我怎么知道的？菩萨告诉我的。”

“最近打着仗，你从苏州千里迢迢跑到济沪城，不会是定居这么简单，你不会是逃命来的吧。”曹溪午勾起嘴角。洛志逾不搭话，额头上冒着汗，曹溪午说的没错。

曹溪午这个人，洞察是非的本领很厉害。

“吓唬你的，你这些年还是没变。”曹溪午的话让洛志逾定了定神，他想:今天来百乐门就是一个错误。

洛志逾坐了一会儿，就见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穿着长袍马褂，头发很少，似乎要没有了。一进门，就见曹溪午起身恭迎。洛志逾低声说了句:“曹老板，改日再聊。”曹溪午没挽留他，跟那人寒暄起来。临走时，洛志逾还听见曹溪午叫那人“陵杉兄。”

李陵杉，济沪城头号大地主，他家近郊的良田养活了济沪城百姓，有人在他家种地，还有人从粮行买他家的粮食。这个人虽然起着填饱他人肚子的作用，但他不是什么大善人。

李陵杉对封建古朴的东西放不下，住老宅，穿长袍，抽烟袋锅，唯一新奇一点的东西，就是他家有个留学的表妹，在英国。李陵杉压榨人很有一套，但对自己的表妹是言听计从。李陵杉无儿无女无老婆，只有表妹这一个亲人。

“溪午。”李陵杉在曹溪午这从不客气，开门见山，说:“上次你给我拿的烟丝儿，我抽着挺好，还有吗，都给我，我买了。”

曹溪午从抽屉里拿出一整包烟丝，这是早就给李陵杉准备好的。“李老板客气，咱俩提什么钱啊，你喜欢就拿去，我不爱抽烟。下次我再得着，还给你留着。”

“客气，你上回拖我给你办的事，办妥了。”李陵杉收了烟丝，放进衣服里，像是得了宝贝，隔着衣服摸了摸。

曹溪午的百乐门最近遇到点麻烦，洋人指明了要他挪地方。这件事，曹溪午无能为力，他不想搬，于是找到李陵杉。李陵杉跟赵氏关系很好，赵氏又很得洋人喜爱，这样一圈周转下来，百乐门保住了。

朋友多了路好走，这话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