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氤氲着上浮的水汽和淡淡的茶香,除了对生物医学的钻研,冼宇痴迷茶艺,光是泡茶的器具就备了好几套像这般古韵的爱好在年轻人里不常见。
他的不矜不伐源自对学术的尊重,尤其在他不擅长的领域。
“昨晚阿宁有些不对劲,似乎烟花刺激到她的记忆,她——有很反常的举动,事后,倒是平静地像无事发生过。”
贺千羽披了件驼色的长开衫,本就生得温婉,眸子里淬的一分稚拙更添她出尘气质,是个安静美好的小天使。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穿过森林和花海的带着香甜和静谧的声音,“失忆不外乎是大脑受激过度的自我防护,潜意识将不愉快的记忆封锁,有研究显示许多病人在记忆封锁后反而能更好的生活。”
冼宇蹙眉,“你的意思是暂时不要刺激她?”
贺千羽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嗯,和星宁的相处过程不难发觉她对医生或者说对这个职业很排斥,我没有以医生的身份给她做过专业的心理咨询,仅凭你的描述,我建议在她同意的情况下尽快进行心理干预。”
“曾经有人和我说,她患了很严重的病。”冼宇无法将席池的原话照搬说出来,那些倒计时的数字太残忍。
几绺碎发贴肤面颊,贺千羽捋到耳后,“讳疾忌医的话也得慢慢来,积重难返,长期隐瞒病症迫使自己作为正常人存活,久而久之会相信自己就是无病症的正常人,耽误治疗最好的时机。”
时钟像被下了诅咒,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他放下茶盏的手不自觉地轻颤,自诩掩饰极好地敛去情绪,“我会劝她。”
贺千羽还是看到茶盏晃荡滴落在桌面的茶汤,“这话不止说星宁,冼宇,你是医生,更不该讳疾忌医。”
他自嘲地牵起唇角,“柯晨告诉你的?”
“谁说的都好,我们都盼着你好,心脏——”
贺千羽是被他越过背后的视线打断,她顺着目光看见门框和墙壁夹角的一块阴影里,茶色的长发垂下来,衬得她裸露的肌肤失血过多般苍白,像躲藏在暗处窥伺光明的视角。
她站起来,走过去和沈星宁说了一些告别的话,她身上干净出尘的气质太令人着迷,伸手抱了抱沈星宁,又回头对冼宇道,“阿琛等我很久了,我就先告辞了,冼宇,年后——许多事不该拖到年后,你也该好好想一想。”
那段告别的话说得云里雾里,不过懂的人都懂,只是都在装糊涂。
没留给冼宇思考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对话,沈星宁平和开口,“我想去一趟疗养院。”
她手里抱着小司的帽子,是柯晨一早从干洗店取回来的,洁白如新。
隔着落地窗的玻璃,她视线定格在楚其琛搂着贺千羽的腰,两人穿过开满白花的院子,不加修饰已然一对璧人。
沈星宁被冼宇的目光烫了一下,见他迟迟没有回应,不知她是如何解读,温温顺顺道,“晚餐前我会回来。”
类似征求同意的语气彻底压下他的心烦意乱,徐徐图之的进程到这一步他像心称意。
险些碰翻了面前的茶盏,冼宇堪堪起身,“好,我送你。”
简单用过午饭后,沈星宁捧着饭后甜点珍珠奶茶,一边嚼珍珠,一边路过院子里摘了几朵花,根茎掐的很短,又拔了几根细细长长的草把花束扎起来。
其实她的手工并不灵巧,不过对于绑花束这样简单的手工她还满自信的,拿着花束左看右瞧。
大约是她太过于专注,冼宇坐在车上等她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生动的画面。
日光打下来,风代替他的手撩起她的头发,她戴着白色毛绒帽,顶端的小球随着脑袋歪向一侧,她手里有许多东西,奶茶杯子,小司的帽子,还有一束像婚宴典礼上新娘的手捧花,不知道瞧什么瞧得入了迷,成了拉斐尔圣母画像里长翅膀的天使。
上车后献宝似的把捧花塞给冼宇,“好看吧。”
“嗯,好看。”
车驶到半程时沈星宁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昨天晚上,我确定不是幻觉。”
冼宇没想过就昨晚的事深入探讨也无意触她的伤痛,她愿意开诚布公地谈他很意外,“所以是——”
“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常常出现在我的幻觉里,不是我幻想出来的,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存在于世界上的人。”
长睫垂覆,眼潭里是流转的波光,“我想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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