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娘和唐志打过招呼,婢女端来茶点退下。顾四娘半老徐娘,身体有点发福了,眼如电光,白多黑少,不怒自威,是个厉害的主。乐师吴老先生年过半百,身体瘦弱,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留着山羊胡子,头发疏得很整齐。唐志问道:“四娘,我们这栋楼的格局和别的楼不一样?”
顾四娘面露讥笑,“哟,九郎现在才注意到啊,真不简单。原来这栋大楼的主人安老板是个粟特商人,他有一个戏班子,盘下这块地之后全部推倒重建,就有了现在这个样子。本来他的意思是把那些在街头表演的西域百戏全部搬进这里来。”
说到这里,四娘指指楼下的大舞台,“这个舞台是其他青楼的两倍不止,这样那些玩骆驼的杂耍才摆得下。他的想法不错,想让百戏登上大雅之堂,为朝廷的官员和士子接受。”
四娘叹一口气,“可惜呀,人家根本就不买账。你想想,这些都是街头上的杂耍,都是给那些市井人家看的,人家怎么会花大价钱来这里看?搞了半年生意惨淡,最后还得改回来,只是这个人气流失太多。
你们不知深浅,接下这个烂摊子,原来给我们写诗编曲的几个人不知为什么全部被人挖走了,没有新诗新曲,那些姑娘搜肠刮肚也作不出几首好诗啊。新请的几个读书人都不顶大用,生意就这样冷清下来了。”
“如果有新诗新曲是不是就能吸引人过来呢?”唐志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花花轿子人抬人,有好诗还要有大名人来捧场,仅仅是好诗效果很有限,而且速度来得太慢。”四娘指指下面,舞台上一个胡姬正在跳胡旋舞,旁边几个乐师在弹奏西域风格的音乐。“我们这里舞台太大,一个人上去显得空旷,要很多人一起表演才热闹。我们这里的姑娘诗书琴画比不上平康坊,西域舞蹈比不上西市其他的青楼,吊在中间不上不下,这才是真正难为人的,想要杀出重围可真不容易。我现在是黔驴技穷了,九郎大才,现在就指望您能出个好点子,最好放一把大火把这里烧热乎起来,这样才好做生意。”
唐志眉头紧锁,看来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是个系统工程,要全方位跟上才行。四娘说得没有,现在急需要一个嘘头把长安人的目光聚焦到潇湘馆。哪里去找这个焦点?自己那些狐朋狗友一起跳一个《纸扇书生》,再让这里的姑娘跳一个《丽人行》?好像还是不够。
唐诗宋词?现在的长安汇集了全国的精英,诗人太多,人才太多,大家张口就能来几首诗。有些读书人专门写诗让教坊的姑娘传唱,都想通过这些方式打响名声,要多少有多少。当然,好诗还是太少。
看来唐志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出心裁,专门搞别人不太会的——律诗。律诗是中国传统诗歌的一种体裁,属于近体诗范畴,因格律要求非常严格而得名。律诗萌芽于南朝齐永明时沈约等讲究声律、对偶的新体诗,定型于初盛唐间,成熟于中晚唐时期。
律诗在字句、押韵、平仄、对仗各方面都有严格规定。其常见的类型有五言律诗和七言律诗。律诗的四联各有一个特定的名称,第一联叫首联,第二联叫颔联,第三联叫颈联,第四联叫尾联。每首律诗的二、三两联(即颔联、颈联)的上下句惯例是对仗句,首联和尾联可对可不对。
现在对律诗有重大贡献的初唐四杰,目前只有一个骆宾王,其他三个刚出世不久,正好可以钻这个空子。律诗写得最好的是杜甫,那首律诗《登高》至今无人超越。
律诗放出来应该可以把唐初的那些家伙镇住。
其次就是宋词了。宋词其实是北周和隋以来由西域胡乐与民间里巷之曲相融而成的一种新型音乐,主要用于娱乐和宴会的演奏,隋代已开始流行。
我们学宋词的时候常说词牌名,不知道词牌名是什么意思,其实词牌名是乐曲的名称。比如一首歌《套马杆》很有名很流行,大家都用套马杆这首曲子填词,这就是词牌。
为什么用现成的曲子填词,而不新谱一首曲子呢?因为当时没有网络,网络是全国的作曲家写一首歌大家都能听到,所以新曲很多,而长安的编曲数量有限,创作也有限。而且能够流传下来的民歌都是精品,是经过时间检阅的,大家当然喜欢用。
唐时西域音乐大量流入,被称为“胡部”。《羯鼓录》载131曲,其中十之五六是外来曲。后被用作词调的,许多据调名就可以断定其为外来乐,如《望月婆罗门》原是印度乐曲,《苏幕遮》本是龟兹乐曲。有部分曲调来自南疆,如《菩萨蛮》、《八拍蛮》等等。
宋词是先有曲调再填词,这有点像粤语歌曲,粤语歌曲也是现有曲后填词的。用粤语念宋词比普通话好听,因为粤语更接近古汉语。比粤语更古老的是闽南语,保留了古老的洛阳雅音。“南(na)无(mo)阿弥陀佛”前两个字的发音就是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