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眼前这位大哥,罗示还是有一丝丝纠结的。救他吧,咱又不知道他是谁,万一是个坏人可咋整?不救他吧,那就错失了一个结交人类的机会。
人与人的关系,在进入社会之后是相对固定的。这个固定包括两点,一是很难在没有特殊事件发生的情况下交到新朋友,交朋友需要‘契机’,不能搁大马路上随便拉个人就开始交心,那会被当成神经病;二是即便在某种契机下结识了新朋友,但是由于精力有限,进一步深交的概率也很低。
罗示的情况属实尴尬,人他都不认识,又没圈子,年纪也不小了。遇见这种‘救命之恩’的机会,难得。反复纠结之后,罗示还是决定先救一救再说,对方已然是伤成这样了,就算救过来发现是个坏人,那来硬的自己许也不吃亏。
罗世先是查看了一下这位葛有义身上的伤口,其他的都还好说,冲洗一下糊个纱布了事儿,关键是左腹处的开放性伤口,略长,不过也难不到自己,只要对方别在缝线过程中被疼醒,问题不大。
见手头也没有处理伤口的工具,罗示转身下楼,一路小跑转了几家药店和医疗用品店,最终选择了一家‘从规模上看,售货员应该就是老板,且售货员的面相异常慈祥’的店铺。买了全店最便宜的消毒用品和批发式的廉价缝合套装,以及一些非处方的非甾体类抗炎药。
看价格、选药品,都不是最关键的操作,付钱才是,因为罗示没钱。
罗示先是佯装‘忘记’带钱,在表达了一番‘这些药我有急用’并表示‘可以把(自己从警局里顺出来的)手表做抵押’之后,药店的阿姨错误的认为罗世不像是无信之人,又见他买的东西也确实不值几个钱,就让他先拿走,等拿了钱再回来付便是。
辞别了药店阿姨,罗示再次一路小跑,回到葛有义身边。面对人事不知的老葛,罗示先是一副淫笑,而后开始操作。
盐水,冲。碘伏,涂。红霉素,抹。纱布,糊。
这里提一句,生理温度的生理盐水,洗伤口是不疼的,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最后,罗示拿出弯针和持针器对着老葛腹部就是一顿操作。嘿你还真别说,老葛在缝线的时候还真没醒。
在罗世饱含了‘能讹一点是一点’这种念头的悉心照料下,那位葛有义在一天之后恢复了神志,虽然依然很虚。他醒来之后先是确定了眼前这位青年救了自己的命,然后感动有加:“恩公……”
“停!”罗世制止了这种甚是尴尬的称呼:“咱们先说好,我救你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但咱自己也是无依无靠居无定所,你不把我给你买药花的那五万块医药费补上,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罗世说着话便从身后抄出了旁边捡的啤酒瓶子,怼向了老葛的方向。
老葛听闻对方这么说,面露尴尬之色:“恩公快人快语,莫说是医药费,即便是不算医药费……”
“必须算!”罗世大手一挥打断道。
“对,是必须算,我的意思是除了医药费,这救助之恩我也是无以为报。”
罗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暂时身无分文……”这点罗示是知道的,他都搜过一遍了。
“但若有朝一日……”
“等等,有朝一日?这么说你不是‘没带钱’而是‘没钱’?”罗示高抬起头,扬起下巴,保持脚底不动的情况下让头顶尽量远离老葛,最后配合一副21三体综合征的落日眼瞅向老葛,“没钱你敢在这晕,还敢让我救你?”如果在日本动画里,我猜罗世这两句话的结尾绝对会带上‘苦驴啊’这种含糊不清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的小流氓专用尾音。
“咳……”老葛的尴尬可谓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忙道:“这样,我刚才听恩公说居无定所,不如暂住我家,我也好四处筹备……”
罗世听闻此言,在原有姿态的基础上眯起眼睛斜视葛有义,大有一副‘你特么别是个人贩子吧’的感觉。
在罗世仔细衡量了‘为了绑个穷哔把自己整的满身是伤还躺地上发烧到要死’到底值不值之后,他觉得,就算对方打算对自己不利,那也是临时起意,防范起来大概不难。
罗示又反复确认了老葛身上的零零碎碎最大价格等同于卖废品之后,罗世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不知道什么牙齿的吊坠上。结果老葛跟他讲,这个蝙蝠牙是信物一类的东西,对他很重要,但是对别人,一文不值。
出于‘去睡桥洞也不一定比随随便便找个老乡安顿下来安全多少’的考量之后,罗世决定先跟着这个葛大义走两天,看看情况。
其实我们一开始就说了,罗示的真正想法并非坑钱或者住宿,他想‘结交’个人,以后也便有个照应。先前这一番为难也是趁对方虚弱、即便大怒也干不过自己之时,试探一番。
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这两人就直接逃票搭公交车去了葛家村。以这二人的装扮,上公交车的时候司机不可能注意不到,但也正是因为装扮过于刺眼,司机可能是出于怜悯,或者是出于对某些攻击性极强的精神疾病的恐惧,并没有提出让他俩补票。
就这一路,罗示虽然不懂武术功夫之类,但是他脑子快啊,且目测精准,光是看着老葛一路的走姿站姿就觉得这人恐怕有点功夫,步距一致、入坑不陷、入草不塌,搭车的时候虽扶着公交车的栏杆但手浮搭着的,路途中公交急刹车,这老葛的手依然是浮搭着,脚就如同长在车底上一般。
下了公交,过条马路,走过村外的灌溉河,就到了葛家村的大门前。将罗示引入家中后,老葛就因事出去了二十几分钟,期间罗示也没瞎跑,老老实实的在老葛家里熟悉了一下,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哪里可以躲、哪里有菜刀、哪里可以逃跑,经过这一圈熟悉,罗示都摸清了底细。
这里书中代言,老葛是干什么去了呢?他那个师弟姓潘,是老葛年少时捡到的孤儿,跟他一样吃百家饭长大,二人感情自然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师弟造厄,这仇,一定要报,但此仇,单靠自己怕是没有能力报。老葛思前想后,只能找到自家老祖做主。
而老祖给老葛的话,就一句:“水太深,别去。不日就会有人替你把仇报了”
老葛回来之后显然是带着情绪的,罗示看的出老葛他不悦,但也不好多说啥。毕竟现在二人又不熟,越是老实的人,发起脾气越难应付,所以罗示还是先缓一缓,有机会了再问一问到底咋回事。
随后老葛终于调整好情绪,带着罗示走访了一圈亲友。罗示这次可能要住些日子,村子里的人互相都认识,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如果没有提前打好招呼怕会出点误会,而这葛家村藏龙卧虎,出点误会就容易有人受伤。
在罗世非常严厉的要求下,老葛对外介绍并没有提什么‘恩公’,而是称其为‘友人’。
“这是我二大爷,体操教练。”
“这是我三姐,教瑜伽的。”
“这是我二姨……”
……
经过了大概一下午的走亲访友,罗世终于发现,这个村子的人跟老葛都沾点亲戚,但是除了老葛家里一贫如洗之外,其他人皆是富的异常夸张。
“我说老葛,你的职业不应该这么穷吧?”罗世根据盗王门的牌子和他一身小玩意儿上推断出了他的职业,并且老葛也没有隐瞒,老实人嘛。
这也确实没啥可隐瞒的,罗示就算把老葛卖了,真到了法庭上,没有录音录像,罗示也就算是个人证,而人证这种东西其实意义不大。
正如司汤达所言:我相信,假如副本堂神甫想控告我杀了女仆,准会有二十个证人分别从头两个党派里站出来作证,发誓说是亲眼所见。
“唉,罗老弟,”这时二人的称呼已经变的相对比较正常了:“真的穷啊,祖训要求只能偷大奸大恶之人……”
“那没啥问题啊,就大奸大恶之人才有钱啊,这不是帮你们缩小范围么?”罗世已经开始恶意揣测这一行的祖训了。
“祖训还规定,偷大奸大恶之辈,不是偷金银,只能偷证据,然后自有王法惩治。”
“前几天我接到一个活儿,去别人家里偷人头,我想着既然有人头,肯定是杀人犯,那我们偷人头不就是偷物证么。所以这也不算是违背祖训。”
“恩,这个机灵抖的好。”罗世一旁评价。
“谁知道那帮孙子,不给钱就算了,还要杀我和我师弟,可怜我师弟,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如今连媳妇都没得……”
罗世在心中暗道‘听这意思你有媳妇?’
“行了行了,你也先别急着感伤,你其他师兄弟呢,师父师叔呢,带着大票人找丫去啊!”
“恩…”老葛面露尴尬,“不瞒你说,我们盗王门自从二十年前师父还俗,现在在世面上走动的就剩下我跟师弟二人了…本想着师弟娶媳妇之后也别在行里呆着了,这盗王门绝在我手里也就算了。”
“我说老葛啊,”罗世拍了拍老葛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直把老葛看的菊花一寒,“现在都是市场经济了,改革开放知道不知道?”罗世往老葛身边一坐,吓得老葛赶忙往边上躲了躲,却被他一把拽回。
“从今天起,这盗王门你也应该改改章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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